挂斷前,沈方月又飛快地補了一句:“你還跟别人說我腦子壞了是吧?裴祈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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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樂迪雖然名字土,卻是山城最熱鬧的一家娛樂場所,一到夜晚這條路就擁堵,加上在樂高店磨了點時間,沈方月趕到時,包廂裡已經暗着燈在唱生日歌。
大家把壽星圍在中間,音響聲音很大,沒人注意到有人推門而入。
沈方月很配合地跟着音樂唱了兩句,眼睛在包廂裡亂晃。
其實不用特意找。大家要麼站着,要麼在沙發上挺直腰闆,臉上都是玩樂的亢奮。
隻有一個人坐在角落,一副對周遭熱鬧不感興趣的模樣,垂眼漫不經心地戳手機。
雖然坐着,依舊能看出他身形修長,矮桌和沙發間的空間對他來說似乎過于狹窄,他于是隻能大剌剌地架起一個随意的二郎腿,後背陷在黑色沙發裡。
手機微弱的燈光映在他臉上,照亮他鋒利冷淡的輪廓。
沈方月貓着身子過去,嘴裡還跟唱着生日歌。
終于擠到男生身邊,沈方月清了清嗓子,然後猛地彎腰,兩隻手掌撞向他肩膀:“裴祈!”
她本意是想吓裴祈一跳,這一撞幾乎用上全部力氣。
但裴祈穩穩坐着,沒擡頭,甚至連玩手機的手指都沒停。隻是施舍般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她空出了一小塊位置。
“……”
沈方月把手裡的袋子往地上一放,臭着臉用力坐下去,肩膀撞在裴祈的胳膊上。
反而她比較疼。
“你頭頂長眼睛了?”沈方月揉着肩膀不滿道。
“唱得太難聽,不看也知道。”裴祈聲線偏冷,又有些沉。明明周遭吵得要死,沈方月卻還是聽清楚了。
“呵。”沈方月冷笑一聲,“不知道是誰,七歲的時候還被我的生日歌感動哭了。白眼狼。”
“這是我澄清的第八百二十次。”裴祈說,“是因為你當時買的劣質蠟燭在冒黑煙。”
“我不信,你當時就是哭了。”沈方月第八百二十次拒絕他的澄清。
裴祈不理她了。
沈方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裙子,想去祝顧飛白生日快樂,視線掃到不遠處的錢菲。
于是裴祈胳膊上又挨了軟綿綿一巴掌。
“對了,你說誰腦子壞了?!”
沈方月進來沒幾分鐘,裴祈胳膊就已經挨了好幾下。他早習慣了,沈方月力氣小,打人像按摩。
裴祈堆着俄羅斯方塊,還沒開口,清淡的山茶花香撲面而來。
旁邊的人朝他挨過來。
沈方月湊近他,鼻子動了動,又動了動,然後确認道:“你又抽煙了。”
她挑眉,得意洋洋,“我回去就告訴阿姨聽,等着挨罵吧你。”
沈方月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她今天穿了一條吊帶白裙,貼着他的手臂柔軟冰涼。
裴祈手指一頓,完美的建築出了差錯,一截橫直的方塊堵住了空出來的口子。
“随你。”裴祈懶得解釋這是剛才身邊有人抽煙,熏到他身上的,“起來,告狀精。”
沈方月壓得更用力了。
裴祈聞着她的味道,剛想上手把人拎開,音樂突然停下,眼前一亮,生日歌已經唱完,房間裡的燈被重新打開。
人群散去,露出被圍在最中心的壽星。
“沈方月?”清亮的男聲從音響裡傳來。顧飛白手裡還拿着話筒,神情意外,“你怎麼來了?腦袋好點了嗎?”
手臂上壓着的重量倏地消失。裴祈擡起的手腕停頓了半秒,又垂回去。
沈方月站起身。燈光恢複,周圍的人都下意識地朝她看。
明明穿了白裙,她裸露在裙子外面的皮膚卻仿佛更白,烏黑的長發披散在她肩上,像昂貴順滑的絲綢。
沈方月是漂亮的,但她的漂亮和同齡人不太一樣。
十六七歲的女孩大都清純可愛,沈方月不同,她的漂亮已經可以用張揚來形容——圓潤飽滿的唇,挺巧的鼻尖,纖長上翹的眼尾,拼湊出一張像貓一般尖銳孤傲的臉蛋。
這張臉使大家在高一剛開學的時候,都不太敢接近她。
“我沒事,是他自己有病。”沈方月皮笑肉不笑,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踩了裴祈一腳。
身後響起一聲很淡的“啧”。
“那就好,我剛想發消息問你情況。”顧飛白笑了笑,“正好,我在給女生們點飲料。你喝什麼?果汁,汽水,還是酒?”
沈方月立刻裝乖:“果汁,我不喝酒的。”
身後又是一道很冷地笑。
沈方月再次伸腿去踩人,被對方老練地躲開。
“對了。”沈方月拿起腿邊的包裝袋,遞給顧飛白,“時間比較趕,沒來得及準備什麼……生日快樂。”
“不用準備什麼的,你人來了就行。”顧飛白看了一眼袋子上的圖案,“樂高?我還沒玩過,回去試試。謝謝。”
服務員推門而入,顧飛白看着遞來的菜單,道:“要一紮西瓜汁,一箱啤酒,還有……”
他忽然問,“吃果盤嗎?”
沈方月剛想搖頭。
“不吃啦。”一道溫軟的女聲響起,“晚飯已經吃得很飽了。”
沈方月這才發現顧飛白身後還站着一個女生。女生太瘦,幾乎整個人顧飛白擋住。
顧飛白回頭看她,溫聲問:“那我買杯酸奶給你?”
“這哪裡有酸奶?”
“我出去給你買。”
“算啦。”女生挽住顧飛白的手腕,親昵地靠着他,“你生日,不想使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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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姐?你怎麼來了?裴祈不是說你今晚不來麼?”
一道聲音把在沙發上發了好幾分鐘呆的沈方月拉回神。
來人個子高,有點幹瘦,看起來剛從廁所回來。是坐她後桌的男生,也是裴祈的同桌,叫宋哲。
宋哲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看到不遠處在一起合唱《小酒窩》的倆人,啧啧搖頭:“小情侶就是膩歪。”
“情侶?”沈方月愣怔,終于想起問,“那個女生是誰?”
“隔壁班的,你沒見過?”宋哲開了兩聽酒,一聽放到裴祈面前,“哦,你還不知道呢吧。下午一起吃飯的時候,這女生把顧飛白單獨叫出去,估計是去告白了吧,回來倆人就拉上手了。嘿。”
“……”
“看不出來啊,顧飛白平時看起來這麼乖。還有那女的也是。”宋哲揚揚下巴,“是吧裴祈?”
被叫到名的人隻是低頭看手機,沒理他。
“誰點的《算你狠》啊?”
“我我我!”宋哲起身,“我!”
鬼哭狼嚎般的《算你狠》響起,沈方月呆呆看着隔壁沙發那對正把腦袋靠在一起說話的情侶,還沒來得及細細感受自己腦子裡茫然空白的滋味,頭發忽然一重。
棒球帽的帽檐擋住她的視線,随之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皂香。
是裴祈的味道。
“說了别來。”裴祈把她的帽檐又扣低了一點,冷淡的嗓音響在她耳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