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聽到這個聲音阮眠以為自己還在夢裡，然而沒過多久脊背後貼過來的冰冷氣息就告訴她，這并不是夢。

他的氣息帶着夜風的微涼順着脊背劃過脖頸，像是蛇信子一樣，冰冷，潮濕，帶着黏膩的觸感。

“妹妹~”

他繼續叫着，聲音帶着笑，嗓音微顫像是帶着甜蜜的軟糖，帶着共鳴從她脊背處傳來震顫。

阮眠如同僵硬住的雕像，她不敢動，也不敢出聲，生怕驚擾到他，任憑他手指抓着她後背布料發笑。

笑了一會，聲音停了。

她聽到床單摩擦的聲音，随即一個額頭的重量抵在了她的後背，不重，但她被接觸過的地方被激起了雞皮疙瘩，讓她一瞬間就要彈跳起來躲開他的觸碰。

他似乎早有預料她的反應，擡手圈住她的脖子，硬生生制止了她的行為，随即向後一拉——

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轉，阮眠眼裡的世界從窗外星空開始倒放變成漆黑的屋頂，最後定格到一張蒼白削瘦的臉上。

在月光隐約的映照下，那張臉忽明忽暗，但唇角勾起的弧度清晰可見，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他看起來變了，又好像沒變，變的是他長開了的容貌看上去有些陌生，沒變的是他眉眼熟悉的神色，和依舊細瘦的身軀。

他穿着不知道什麼面料的黑色襯衣，空蕩蕩的包裹着他的身軀，零星露出細條的鎖骨，兩條枕在她腦袋下的大腿硌得她生疼。

“好像瘦了，看來他們沒照顧好你。”

他伸手摸着她的臉，冰冷細長的指骨在她臉上移動，她下意識哆嗦了一下，不知道被冰的，還是被吓的。

亦或是，兩者皆有。

他垂首看她，淺杏色的眼瞳在夜色下顯出昏暗的幽亮，從肩上垂下的發拂過阮眠的臉頰，有些癢的同時，還有一股苦澀的，泛着雨後葉片潮濕的苦茶氣息飄散出來。

阮眠歪頭，想要躲避讓她癢的來源，更想躲過飄過來的味道。

這股味道伴随着潮濕雨夜的記憶再次朝她湧來，一瞬，她像是回到了曾經那個雨夜的那個房間，布滿了鮮紅的泥濘，幾乎将她淹沒。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軟弱無力，帶着一絲強裝鎮定的顫抖。

“你是來殺我的嗎。”

“阮真——”

沒關上的窗送來一縷夜晚的風，潮濕，又帶着夜裡露水冰冷的味道。

他笑了，手指勾在她唇側的軟肉上，微微一個用力向上拉出一個弧度。

“我給你帶了禮物，要看嗎？”

他不答反問，語氣自然。

“還是一會再看吧，畢竟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他自己開的話題，又自己結束了話題，全程看似自言自語，但視線一直都在阮眠身上。

“離開我這麼多年，你還是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真可憐。”

他發出似是而非的感歎，分明是歎息，但卻帶着笑意，讓人分辨不出其中到底包含的是善意還是惡意。

“還是跟我走吧。”他手指順過阮眠的長發，像是順着貓咪身上的毛發那樣，黑色鴉發從他細長的手指間散落，散在床上。

“這裡不适合你。”

“我不會跟你走的。”阮眠躲開了他的手，蹙眉拒絕，她臉色發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手上動作的緣故。

“如果你不想殺我，你就離開這裡吧。”

“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

“就當是……放過我。”

她最後這句落得輕盈，像是風吹散的蒲公英帶着脆弱和無力。

室内一瞬寂靜，但阮眠肯定他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