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詞好似總是與俠客挂鈎,在别人的描述中,那是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活肆意的地方。可江湖中最多的人并非俠客,而是遊子。抑強扶弱,見義勇為者為俠。俠客關乎仁義,闖江湖的人不一定都能擔起這幾句話,卻毫不例外地都能稱為離鄉遊子。
我和阿泥在彭江邊的小鎮裡碰見過一個青年,那時是上元的日子,此日向來有賞花燈的風俗。小鎮賣花燈的商人心思精巧,設計了許多謎語,還挑出一個流光溢彩的螃蟹燈作為最大的彩頭。衆人覺得新奇紛紛圍上去試試能不能解謎,阿泥孩子心性喜歡熱鬧,還看上了那盞精巧的螃蟹燈。它一隻狐狸不能出聲,也猜不出來,便撺掇我也去解謎。
我被它纏的實在無奈,看了一眼洶湧的人潮,艱難地擠了進去。
嘈雜的人聲中商家的吆喝聲分外明顯。
“各位聽好喽~前藏安家,怡然開心。打一地名。”
“蘆台。”我答道。
“喲,姑娘反應夠快啊。得嘞,這香包是您的了。”商家笑着把香包遞給我,阿泥伸出爪子接了,套在手上,暗暗對我道:“螃蟹燈,螃蟹燈。”
我拍拍它道:“知道了,安靜。”
“好嘞,再來一個名郎中勿醫相思病,打一藥名。”
“沒藥。”我又道。
“又是這位姑娘,這面雙鯉鏡您拿好。”我接過銅鏡放進袖袋裡,阿泥激動着看着我。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打一成語。”
“一往情深。”
“還是姑娘……”
“下一個。”
……
後來商家所出的多個謎語中我大部分都解出,偶有一兩個遲疑被他人搶去,倒也沒什麼。
不知不覺到了最後的謎語。“快。”阿泥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物件扒拉我道:“螃蟹燈螃蟹燈!”
“别拽我衣服。”我打掉它的手道。
“這最後一個謎語可不簡單,解開了,就能拿到今晚最大的彩頭螃蟹燈了。”商家道。
“别賣關子了,快點說啊!”“你這人不會特意出個難得解不開的吧?”旁的人等不及道。
“小店小本生意,向來童叟無欺。”那商家賣足了關子慢悠悠地道來:“不難不難,君子指鹿傲風雪,化作草木心不悔,打一花名。”
我略微思索,身後卻有一人搶先出聲道:“梅花!”
“是位公子啊,公子足智多謀。得嘞,恭喜公子這螃蟹燈歸您了。”商家摘下螃蟹燈遞過去。
我回頭看去,是個年輕的公子着灰衫面目端正,拿了燈轉身就走了,隐在人群中不大起眼。
阿泥哭道:“螃蟹燈,我的螃蟹燈沒有了,螃蟹燈。嗚嗚~”
“出息。”我說它一句,轉身追上去。
幸而那公子走的不遠,我很快趕上道:“這位公子,請留步。”
那公子轉過身來,看見是個素不相識的女子。有些驚訝地問我道:“姑娘,怎麼了?”
“不知公子方才赢下的螃蟹燈賣不賣?”我道:“在下實在喜歡的緊。”
“啊,你說這個。”公子把手中的螃蟹燈遞給我道:“在下其實不喜歡這類姑娘家的玩意兒,獨自在外也沒有能送的人。既然姑娘想要,那便送給姑娘吧。”
我還沒來得及說些道謝的話,阿泥的前爪就已經勾上那螃蟹燈了。我不動聲色地把它的爪子打掉,接過燈謝道:“多謝公子了,公子雖不要财帛,我卻不能就這樣接受。還請公子賞臉,讓在下請您一頓便飯,也算是抵了那盞螃蟹燈。”
“姑娘盛情相邀,不才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颔首笑道:“請。”
街邊的酒樓衆多,我挑了家價格實惠的,要了幾樣小菜和一壺薄酒。阿泥很是開心,甩下身上雜七雜八的挂件,開心地撥拉着螃蟹燈。
我則與那位公子攀談道:“方才那位店家出的謎語并不簡單,公子怎麼反應如此之快。”
他笑道:“倒不是不才機敏,隻是我家鄉以梅聞名。不才幼時和諸位姐妹兄弟多以梅花聯詩猜謎,故而對以梅花為謎底的燈謎很是熟悉罷了。”
“原來如此,”酒菜全上了,我笑問道:“不知公子家在何方,在下或許耳聞過呢?”
“小地方,不值一提。”他斟酒道:“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