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人當時說隻要顧望笙能接回謝善淩就成親,實則抱有僥幸心理,以為謝善淩會拒絕……
這孩子看着謙和斯文,實則是頭倔牛,果真不願做的事便是八鞭子也抽不出他個“好”字來,正如當初潘成棟一案。
而若謝善淩拒絕,顧望笙總不可能對謝善淩動手。如此一來,豈不完美?
卻不料,謝善淩居然跟顧望笙回來了!還親口說同意履行婚約!
謝善淩被娘拉去房中細細盤問。謝善淩不想她擔憂,咬死自願,說當年既定下了便該誠心履行。
他娘雖然心中不願,可也覺得兒子所說有理,又見他意已決,她索性不再多言,随他。
再者說,反正兒子在婚嫁一事上早已經沒有希望……不願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也沒人願意嫁……與其孤獨終老,廢太子就廢太子吧,多少有個人照應……
顧望笙做戲做全套,生怕被謝善淩看出自己是紙糊的老虎吓唬他,積極進宮向皇帝禀告自己去謝府說親事、追到山上将謝善淩接下了山的大好消息。
皇帝看着顧望笙喜氣洋洋要娶媳婦了的模樣:“哦哦……”
還真是個就惦記着這種事兒的沒出息的傻子啊!
顧望笙話鋒一轉,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試探皇帝能否為自己準備聘禮,畢竟自己一窮二白,唯恐委屈了嬌生慣養的謝善淩。
謝善淩也配?皇帝很是不喜謝善淩,但終究沒将這話說出口,隻道:“這是自然。這些年你受了委屈,你的婚事朕會叮囑貴妃好好操辦,聘禮比照着原本的太子妃規格略遜些,比其他皇子妃卻高出去。”
顧望笙急忙應下,又搓着手打聽自己母親當年留下的東西。
皇帝見他這窮酸樣子很是嫌棄,可漂亮話已經說了,隻能繼續大方:“你母後就你這一個孩子,她的東西自然都是你的。朕會一并告訴貴妃,讓她好好清點。”
如此一來,義軍的糧草又有着落了。顧望笙心中竊喜,急忙跪下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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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菅貴妃管理後宮沒少中飽私囊,皇後的财物封在坤甯宮中無人守護,她要偷挪輕而易舉。可如今皇帝口谕前腳剛來,顧望笙立刻就遞送了皇後的财物單子拓件。意思很明确,要清算幹淨。
菅貴妃大發雷霆:“隻道他死了,誰料不僅沒死,還如此精明!當真這些年隻是個獵戶嗎?!”
司馬忠良道:“早說了必定有詐,娘娘偏要說我多心。”
菅貴妃橫眉看向他:“可東廠派去的人不都說查來查去分毫不差,沒有一點破綻嗎?”
“正是沒有一絲破綻,反倒是破綻。”司馬忠良望着她道,“皇上若要查你我的過往身世,不也會分毫不差沒有一絲破綻嗎?”
“……倒也是。”菅貴妃跟着歎息。
兩人相對沉默一陣,見菅貴妃有服軟悔恨之意,司馬忠良舊話重提:“我那日便說娘娘不該助他婚事。原本一些人就認定他得位正,謝太師又是清流魁首,若結親豈不讓顧望笙更得人心?如今他根基不穩,推搪不要太子之位,來日站穩腳跟略一造勢,這位子不就是他囊中之物?”
菅貴妃辯解:“可他娶了男妻啊!”
司馬忠良嫌她蠢笨卻又不好表現,隻是教訓道:“古往今來篡改的史書少嗎?将男人改成女人女人換成男人很難嗎?”
菅貴妃陷入無言,半晌讪道:“我一介女流之輩,哪想得到世上竟還會有此等颠倒黑白的無恥之事……”
剛剛進屋的顧裕骐:“……”
司馬忠良恭敬道:“二皇子殿下。”
菅貴妃的神色卻冷淡下來,甚至還對司馬忠良如此殷勤有所不滿,略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一眼都懶得看顧裕骐。即便顧裕骐與三皇子一樣是她的親生骨肉。
她向來偏疼三皇子顧裕珩。
顧裕骐隻比顧望笙晚一個月不到出生,今年亦是二十五,也尚未成親。他五官酷似生母,膚白貌美,如同精雕玉琢的一般,卻氣質陰郁,因此一眼看去與豔麗張揚的菅貴妃并不相像。
顧裕骐沖司馬忠良颔首喚道:“仲父。”腳下無聲地來到菅貴妃面前,向她跪下叩頭,“母親。”
菅貴妃這才垂眸看他,冷淡中帶着許多嫌棄。背後冷不防被司馬忠良輕推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生硬地說:“起來吧。”
顧裕骐起身後,菅貴妃眼睛看向别處,問:“怎麼今日才回?”
回答的聲音清冷:“接到仲父傳書,兒臣便立刻折返,隻是途中遇到了流民為禍……”
菅貴妃不耐煩聽他多說話,打斷道:“廢太子回來了,你知道了吧?”
顧裕骐點頭:“仲父在信中說了。”
外頭忽有小太監傳話,司馬忠良轉身出去,屋内母子二人繼續說話。
“廢太子……那個顧望笙,他要和謝善淩成親了。”菅貴妃道,“可他不能和謝善淩成親。”
她将剛剛司馬忠良的分析當成自己的話說了一遍。顧裕骐聽完沒有說話。
菅貴妃等了等,不悅地瞥他一眼,正要斥責,目光一定,問:“你頭上怎麼回事?”
顧裕骐額頭上綁有白色的傷帶,隐隐有血迹滲出。
顧裕骐淡淡道:“為了盡早趕回,選了有流民為禍的路,不小心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