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德溫停下手中動作,推開了鐘雪松的護目擋闆,“嗯,我在呢。”
酸澀感幾乎要化成實質性的淚沖破眼框,鐘雪松企圖用皺鼻子的方法來阻止,歪七八扭地湊出了個笑容,“你怎麼會在這裡?”
南德溫沒有回答問題,隻是牽起鐘雪松走到輛異常拉風的機車前。他一改往日的内斂,目光不再隐晦而是直白地在鐘雪松的臉龐流連着,随即長腿一跨潇灑坐上機車側過臉發出了邀請。
“趁着夜色正濃…我們一起逃離這座城市吧!”
他向鐘雪松伸出了手,“來嗎?”
銀黑色的閃電穿行過繁華的街市,被身後的風不停歇地追逐着。在躁動的引擎肆無忌憚地嘶吼宣洩中,鐘雪松眼中的場景逐漸轉換為幽靜的山間小路。
道路不再像城市裡那樣平坦,開始出現接連的彎道。車子碾過一個不知名障礙物時,鐘雪松甚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跟着騰空了。失重感如把重錘,在心裡悶頭敲了一棍。
“我開得快。”
南德溫好似後背上也長着雙眼睛,立馬就察覺到鐘雪松那一瞬間的瑟縮。緊握車把的右手往後一撈,将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帶到腰間,叮囑道:“你再抱緊點。”
“好。”
鐘雪松說完才後知後覺發現另一隻手在做出回應前就搭了上去,自己的前胸正緊緊貼着南德溫的後背。心跳在同頻共振,每一秒多快出的節拍都在強調專屬。
在鼓起的外套下風有了形狀,人的本性裡藏着的對速度與激情追求的渴望被完全開發。鐘雪松仰起臉龐頂着頭上的月,張大嘴巴與大自然的呼嘯争高低。
“毀滅吧,這個扯淡的世界!荒謬、虛僞、糟糕透了……”
繼續向前疾馳了一個多小時,随着視野再度變得開闊,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我們可以在這休息一下。”最終,南德溫停下車說道。
鐘雪松摘下頭盔,沒有一絲遮擋地看到了這片藏在半山腰如同避世桃花源的營地。更幸運的是,今天的訪客就隻有南德溫和鐘雪松兩人
“潤潤嗓子,不然明天就要成小鴨子了。”南德溫貼心地遞給鐘雪松一瓶水,轉頭就在鐘雪松不可置信的眼神裡十分娴熟地爬上了旁邊的一顆大樹。
片刻後,一個大号的竹編籃子從樹上被一根繩子系着送到了地面。“Cedar,你把東西都拿出來,我還要再拿點東西。”南德溫高喊着,勾連出起伏的回聲。
一個運、一個拿勤勤懇懇接連上下幾趟後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被堆在了中央。南德溫回收完籃子,腰間系着兩個大包重返地面。
他先是打開折疊椅鐘雪松坐着休息,擔心山風太冷還拿了個毯子将人一整個裹住。自己則吭哧吭哧幹活,将野營的裝備一件件拿出來安上。
“我也來幫忙。”緩了一會,坐不住的鐘雪松執意要一起分擔。得益于兩人都有過野營經驗,沒一會兒就成功固定好了帶着天幕的一體式帳篷。
清理完周邊易燃的樹葉枯枝,用幹燥的石塊圍成篝火環後再點燃火種。溫度逐漸下降,火花慢慢在星空之下活躍起來。
兩人的椅子緊緊挨着,手邊的矮桌放有一盞昏黃的營地燈,五彩的營地旗纏住支撐杆時不時飄揚飛舞氛圍感拉滿,反倒像場提前計劃好的出遊。
鐘雪松攏住披在身上的毯子,頭一歪便靠在了南德溫的肩上。對于南德溫那樣及時的出現,他不是沒有疑問。但那一切在從他身上汲取到的溫暖和力量下都已經不算重要。
他遲疑着要不要和南德溫說說拉安的事,卻感受到南德溫力道适中地按摩着頭部,迷迷糊糊的就閉上了眼再不想其他。
曠野的風冷冽,除了木柴燃燒偶爾炸出的噼啪聲便隻餘一片寂靜。南德溫的肩膀被壓得有些許麻木,他并不在乎。甚至于嘴上還挂着淺淺的笑意。
又過了一會兒,熟睡的鐘雪松突然皺起了眉在反複嘟囔着什麼,斷斷續續的。
“我沒辦法……适應不了這裡。”
南德溫本想撫平鐘雪松的眉,聽清這句話後伸出的手一頓,低聲呢喃着:“快了,你很快就能回家了。”像是哄人的回應,又像是說服自我的承諾。
“不想回去。”
彭差家最有名的金獅子府邸中,劃給小輩居住的西南方一個三層建築裡正燈火通明,端着熱毛巾的仆人闆正地站在床邊。
而說這話的人則姿态散漫地倚在床頭,由着私人醫生小心翼翼地為其清洗傷口。形狀可怖的傷口很快被妥善處理好,雪白的繃帶呈八字狀從掌心纏到了手腕處。
聽到醫生說包紮完,查理·彭差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離開後走到床邊對着人大翻白眼,憤懑道:“就這麼讨厭嗎?”
“嗯,非常讨厭。”
“那也沒必要傷害自己!又要拉着我陪你演戲,又把自己搞得那麼慘最終還沒達成目的,到底圖什麼呀?”查理揉了揉被鐘雪松抓痛的手臂,又指天罵地了一番。
床上的男人則擡起手盯着已經處理好的傷口看,半晌玩味一笑:“因為我發現了個更有趣的遊戲。”
他用另一隻手戳開手機屏幕後打開通話記錄給查理看。南德溫在接到來自Mook的求助後就連着打來了三通電話。
“Cedar啊,Nong cedar~”
男人刻意拉長了後調,不清楚地還以為是在呼喚摯愛,志得意滿間揚起的面龐正是那個小白花一樣的拉安。
全名安德魯·辛哈,與南德溫有着母親那一輩姊妹間的血緣關系。作為不摻半點水分的親表兄弟才有了那三分的相像。
回到另一頭,夜色逐漸加深。一張奔馳大G停在了南德溫騎來的機車旁,Pond搖頭晃腦地從車上下來,滿臉疲倦。
南德溫連帶着毯子輕手輕腳地抱起鐘雪松放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安頓好人,才走回去找Pond,“麻煩你善後了,找機會給你開那瓶家裡的酒。”
“不急,”Pond打了個哈欠,繼續說:“我剛好就着你倆搭好的地住一晚再回去。”
南德溫交代完放機車鑰匙的地方就返回了車内要馬上驅車返回市區。怕吵醒鐘雪松的他放緩了一切動作,可走了過半的路程鐘雪松都睡得很不安穩,時不時說着夢話又一驚一乍的。
南德溫找了個地方停車熄火,學着小時候母親安慰夢魇的妹妹的樣子,疼惜地吻在了鐘雪松手腕内側。
一下、兩下又一下。
那裡跳動的脈搏直通心髒,而愛會撫平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