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想着他的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朝着長槍短炮尴尬地笑着。
有記者道:“那個老人家,你把煙藏一下,我們鏡頭不讓播。”
“诶诶诶,好的,冒得問題,對不起哈。”爺爺把旱煙杆用桌上竹筐蓋上,鄉話摻着普通話倒着歉。
“沒事,爺爺我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一下就好了。”
爺爺:“冒得問題。”
他很緊張,還想着要不要進屋換件比較光鮮點的衣裳,這破衣服被拍到電視上可能不太好看,但他又不好意思耽擱時間。
他們甚至架起設備,現場開啟了直播。
記者:“老人家,想問問你,江與夏收你們的芒果是多少錢一斤?”
“大果是三塊,中果……”爺爺如實說着。
記者:“外頭特别是大超市一斤芒果賣十多塊錢,品相好的甚至可以賣幾十一斤,爺爺你們不知道嗎?”
“為什麼要賤賣給江與夏?”
“是他逼你們賣的嗎?”
記者問題一個接一個,尖銳起來。
爺爺被問得有些發懵,“啊?”
江與夏刷到直播後才發現這邊撤退的記者幾乎都去了村子裡,看着鏡頭前有些無措,甚至不太聽得懂記者在問些什麼。
“艹。”
江與夏拿了個口罩就往外走。
他沒走正門,從森林小屋往裡走,有一條小路可以通村裡,雖然節目組拉了警戒線,但警戒線根本攔不住人。
他到的時候,屋外全是攝像機和直播的一些裝備,奶奶就帶着姑娘站在窗戶那扒着往外看,爺爺被圍在中間,被無數個問題問得頭昏腦脹的,就站在那中間,左手挫右手,右手挫左手,古銅色的皮膚都能看得出挫紅了些。
江與夏從圍欄翻上來,一把擋在爺爺面前,爺爺看到他頓時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小夏你來啦。”
江與夏點點頭,緩聲道:“爺爺,他們要搞個采訪,你先回屋去。”
“诶诶,好,我剛才說了幾句話,不知道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他們接收外界訊息的途徑隻有電視機,所以并不知道現在網絡上發生的事,隻以為這是和之前一樣的平常拍攝而已。
“江與夏來了!那是江與夏。”
“江與夏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你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
“卧槽,騙子還敢現身!”
“他怎麼還敢到村子裡來,真的不怕村子裡的人打你嗎?臉皮真厚。”
江與夏本來想先護着爺爺到屋子裡去的,但是他剛一出現,下面就亂起來了,攝像機劈裡啪啦,閃光燈如“掃邪去惡”的閃電一般,曝光他便是匡扶正義。
爺爺被晃得睜不開眼,江與夏把外套脫了輕輕蓋在他頭上,“爺爺您先回屋。”
他想了想把口罩脫了,往另一個方向走了兩步,這樣閃光燈就閃不到爺爺。
“江與夏,請問網上說你收購芒果是為了立人設是真的嗎?”
“您真的為了赢得一個無關緊要的比賽,而把果農賴以生存的芒果壓價收購嗎?”
江與夏站在那,他看着底下衆多用攝像頭觀看他的人,原來直面惡意是這種感覺。
孫佺讓他千萬不要做任何的回應,因為怕他說的話會有漏洞被人抓到,到時候解釋起來又很麻煩。
他原本也隻以為隻要把事情說清楚了一切真相大白了就好。
可他突然明白,真相在這時候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場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批判,網絡提供了場地,所有人都成了高高在上的審判者,手握權力,鍵盤化作屠宰刀,可以對他人任意屠宰。
江與夏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話:冤枉你的人遠比你還知道你有多冤枉。
堵在大門處的一些群衆也聽到了消息,從那邊趕了過來。
他們和媒體不同,一個個義憤填膺,有個比較過激的,手上握着的礦泉水瓶直接就往上面砸,瓶子裡還有水,被高高抛起。
“江與夏去死吧你!”
事情就在轉瞬之間,很多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底下卻突然沸騰起來。
“卧槽?!那個不是周泊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