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深處,丹房裡,道零一把将刀擲在了案闆上,一根五百年人參被攔腰斬成兩段,他哼了一聲道:“有老鼠進來了。”
他揮了揮手,候在一旁的林淼立即轉身掠了出去。
道零兩手撐在桌上,面色陰晴不定,周身黑氣缭繞,似乎由黑氣凝成的猛獸即将從他背後爬出來,吞噬掉這裡每一個有呼吸有心跳的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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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奇扇動翅膀挂起狂風,洞中的斷枝和石塊都朝柳逸直襲來,他擡起一隻手虛虛遮住眼睛,另一隻手憑空畫了個圓圈。
狂風忽然靜止了,榕樹根、石塊都漂浮在空中,揚起的衣袍、亂舞的發絲在空中一動不動,饕餮的吼叫也停頓了,空氣靜默無聲,仿佛處在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下一秒,衣袖、發絲飄落,榕樹根、石塊同時調轉方向,樹根如利刃,石塊如鈍刀,風推着它們朝四兇砸去,洞窟内回蕩着噼裡啪啦的響聲。
四兇畢竟是石像化物,即使不是真的兇獸,這些攻擊對它們也不痛不癢,很快,四兇便抖落了身上的石塊,兇殘的目光落在那空地上,然而它們卻發現那裡早已空無一人。
柳逸直早已跳到了遠離榕樹根的青銅大門上,他手中多了一柄玉白骨扇,共二十八檔,正面每一檔扇骨上都雕刻着星宿,其中白虎七宿所在的四根扇骨閃着幽光,背面則是一片空白。
他正要扇動玉白骨扇,以對抗向他飛來的兇獸窮奇,忽然,一根藤蔓拔地而起,将半空中的窮奇狠狠拍在了地上,不止如此,那根僅拇指粗細的藤蔓竟然将窮奇石像攔腰切斷了!
柳逸直瞪大了眼睛去看,才發現那是一根帶着尖銳的刺、葉子稀疏、沒有花苞的薔薇花藤。
同時,又有三根薔薇藤拔地而起,纏繞住其他三兇的身軀,頃刻間便将它們絞殺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石塊,它們眼中的光芒頓時寂滅,呼吸之間,四兇便化作了齑粉,風一吹便散了。
柳逸直看見闫扶音從石台角落裡走了出來。
她的白發于頭頂處出現了一抹水藍色,如漣漪般向長及膝彎的發尾傳遞,然後藍色一層層加深,像是碧波蕩漾開來,最終定格在一種柳逸直叫不出名字的藍色上,表面還泛着一層銀色,随風飄揚時就好像陽光下波瀾起伏的海水。
她的眼瞳也逐漸恢複了神采,像是冬日大雪下的冰湖,湖面是晶瑩剔透的瑩藍,湖水深處卻如暗夜一般的深邃、神秘、引人深入。
她洩露出來的妖力已經可以讓柳逸直可以肯定,此妖修為遠在他之上,或許已近聞道大圓滿!
鐵鍊繃斷的聲音喚回了柳逸直的理智,他聞聲看去,隻見拴住闫扶音的四根鐵鍊像是泥做的一般,一寸寸土崩瓦解,而罪魁禍首風輕雲淡地彈了彈自己衣袖上的灰塵,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闫扶音擡起頭看了柳逸直一眼,朝他指了指,道:“小心你身後。”
柳逸直如臨大敵,還不等他作出反應,後腦勺猛然一疼,他失去意識倒了下去,當然,臉先着地。
五根薔薇藤一齊甩向四周,搗毀了所有榕樹根,然後“嗖”地一聲飛回了闫扶音的袖中。
一直躲藏在山體裡、圍觀了全程的山魑冒了出來,他納悶道:“阿音,你打他幹什麼?”
闫扶音快步跑到柳逸直身邊,将他整個人都翻了個面,一邊在他身上摸一邊道:“借樣東西。”
“騙人!你要是想借什麼,直接問他不就行了,何必把他打暈。”
黑霧飄到了闫扶音頭頂,忽然靈機一動,仿佛掌握了事情的真相,人小鬼大道:“我知道了,你看上他了!你都被關在這裡一年多了,看到這麼俊俏的男人就獸性大發了是不是!”
闫扶音兩眼一黑,這都從哪學來的!
她汗顔道:“我倒也不至于這麼饑渴。”
“為什麼?”山魑向來喜歡刨根問底,“你覺得他長得不好看嗎?”
闫扶音滿臉黑線:“倒是有幾分姿色,但我真的隻是借一樣東西!”
她從柳逸直腰間搜出了他的芥子袋,迅速劃開芥子袋的禁制,将手伸進去掏了個東西出來。
這是一塊青色的令牌,正面雕刻着崇山峻嶺,一條瀑布從山嶺之間飛流直下,背面刻着“柳逸直”三個字,是山水令。
闫扶音握着山水令,閉上眼睛,三息以後便睜開了眼睛,将山水令放了回去,然後用力在柳逸直臉上打了一巴掌。
柳逸直感覺臉上好疼,意識一下子回歸,他猛地直起身,發現闫扶音半蹲在自己腿邊,一團黑霧罩在她的頭頂。
他摸了摸臉,然後摸到了一手的灰塵。
啊!他想起來了!剛剛他被擊昏過去了,臉先着地的!他說怎麼那麼疼呢!該死!
闫扶音臉不紅心不跳道:“剛剛有個樹根把你打暈了,我已經将它解決掉了。”
柳逸直聞言四處看了看,嘴角微抽,何止,整個洞窟的樹根都被團滅了,樹根的“斷肢殘骸”七零八落,隻有石台上空的本體——失去了闫扶音這個力量之源的妖榕尚在苟延殘喘,試圖再生出新的樹根。
闫扶音擡手往邊上一甩,薔薇藤抽在山體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響,而那裡便多了幾個大洞,她竟是用蠻力将地下迷宮打穿了。
“去和你的同伴會合,将那些孩子全都帶出去,我已經切斷了榕樹藤和本體的聯系,你們直接剖開藤繭就行了。”
她沒有給柳逸直更多喘息的時間,拎起他的胳膊就将他往洞裡甩去,柳逸直在地面上翻了幾個跟頭才穩住身形,不再遲疑,疾風一般飛掠而去。
“轟隆隆——”
妖榕終于支撐不住了,根系開始枯萎,山體從榕樹根處開始坍塌,整個屏基山都開始晃動。
闫扶音手中的薔薇藤纏繞、縮短成長劍大小,她沉聲道:“小山魑,我們也該出發了。”
“得令!”
山魑歡呼雀躍,穿牆而去。闫扶音撲向青銅大門,一腳踹在了聞訊趕來的林淼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