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守聽到動靜湊了過來,搓着手問道:“請問您是?”
杏圓本想開口解釋,岚孟擡手打斷了她,笑道:“大人客氣了,我不過是秋遷的一個遠房親戚,當不得大人一聲敬稱。”
城守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
城下,賊首終于罵累了,肚子裡的墨水也吐了個幹淨,再也罵不出一個髒字來,他“歘”地一聲抽出長刀,揚聲道:“兄弟們,抄家夥!”
後面的流寇們紛紛亮出武器。
介城騎兵們也舉起了長槍。
秋遷的胳膊依舊抖個不停,建設了許久的心理防線還是瞬間崩塌了。
寸微雲看着城下哆嗦不止的秋遷面露擔憂。
岚孟沉聲道:“果然還是太嫩了,沒有飲過鮮血的刀劍終歸是差了點火候。”
她朝一旁的弓衛道:“小哥,借一下弓箭。”
弓衛尚未反應過來,手裡的弓便被人搶了去,箭囊也少了一根羽箭。
岚孟挽弓搭箭,對準了賊首,弓衛剛想說離得太遠是射不到人的,下一秒,震耳欲聾的嘶吼聲響徹天際,賊首騎着馬,率先發動了進攻。
與此同時,“咻——”地一聲,箭矢破空而去,直直釘在了賊首黑馬前一尺的地面上,黑馬嘶鳴起來,高高擡起了前蹄,賊首連忙拉緊缰繩安撫馬匹。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所有人都被這一箭驚得噤若寒蟬。
秋遷猛地扭頭看往城頭看去,隻見寸微雲站在牆頭一臉擔憂,而頭戴黑色帷帽的女子站在他旁邊,握着弓的手尚未放下去,熟悉的聲音傳入自己耳中:“秋遷,你若是下不了手,那便交給我吧,我會把那些人,殺得片甲不留。”
見到闫扶音的那一刻,秋遷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砰砰直跳的心髒倏爾安靜了下來,雙腿不再打顫,纖細卻有力的手重新握緊了琵琶。
她可以的。兩個月的修煉不是白費的,她能聽到方圓三裡内的任何聲音,能準确辨認牆後的活物是貓是鼠,一擊便能劈碎幾丈高的山石,最近三日擊雪時弦無虛發,不久前還親手擊殺了一個來犯的惡鬼。
闫姑娘早就說過她是萬裡挑一的天才,不必妄自菲薄,她應該相信闫姑娘,相信自己能護下這座城!
匆促的琵琶聲驟然響起,所有人都被這樂聲攝取了心神,像是置身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隻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流寇大軍議論紛紛,不知道介城守軍葫蘆裡裝的什麼藥。
忽然,“铮”地一聲掃弦之音,位于大軍前方的五台沖車同時爆炸了,木屑高飛于天,轟隆聲震耳欲聾,流寇□□騾馬紛紛受驚,在隊伍裡橫沖直撞,不少流寇被踢打踩踏,整齊的隊形瞬間便散了,賊首舉刀高喊:“制服不了就把馬殺了!”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半數馬匹嘶鳴着倒在了雪地上,雪地上綻開了無數鮮血之花。
樂聲猶未停歇。铿锵有力的節奏宛若扣人心弦的擂鼓音,高亢激越的長音像是氣壯河山的号角聲,投石車、圓潤的滾石、登城雲梯紛紛應聲而碎,流寇們終于意識到先前沖車的爆炸并非是因為介城守軍的火藥,而是這铿锵琵琶聲造成的!
“妖術!是妖術!大家快跑!”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流寇們紛紛抱頭逃竄,想要遠離這個水深火熱的是非之地。
賊首揮刀砍了一個逃兵的頭顱,怒罵道:“慌什麼!誰敢逃!老子割了他的腦袋!”
“沒聽到那邪門的音樂還沒停嗎!你想讓兄弟們都死在這不成!”
賊首怒不可遏,掄着長刀朝同自己叫嚣的人砍去,然而刀刃尚未迫近對方的脖頸,刀刃與刀柄連接處忽然有“咔哒”聲傳來,長刀竟離奇地脫離刀柄,順着他揮砍的力道飛了出去。
不僅是他的刀,所有流寇手中的武器,不管是刀、劍還是鐮刀、鋤頭,俱從連接處斷開,流寇手中僅剩半截或木制或鐵制的手柄。不少人還被乍然掉落的兵器砸了腳,痛得龇牙咧嘴,氣勢洶洶的流寇頓時成了亂蹦的獨腳雞。
激昂高亢的琵琶聲戛然而止,低沉的音調倏爾傳出,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暗啞。少頃,曲調愈發急促,如電閃雷鳴般席卷開來,無形的音浪如滾滾大潮洶湧而來,流寇大軍頓時人仰馬翻,哀嚎不絕于耳。
女子沉着冷靜的聲音傳入了每一個流寇的耳中。
“速速退去!否則下一次斬斷的,可就不是你們手上的刀了!”
流寇們紛紛丢盔棄甲,抱頭鼠竄,隻想着保住小命,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沒過多久便逃得無蹤無影了,戰場上隻剩下被炸碎的殘車木屑、被砍死的馬、和被放棄的人質。
不遠處的雪山上,兩男一女安靜注視着這場尚未開始就已結束的戰争,震驚之情溢于言表。
“這可真是……”女子呢喃道,“帥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