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長鞭瞬間消失,鳴珂見危機解除,連忙撲騰翅膀飛出了宮外。
許凝打了個響指,殿中的狼藉頓時消失殆盡,楚祯揉着眼睛,光着腳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雙手環住許凝的腰身,将下巴擱在了她的肩上。
“時辰還早呢,愛妃怎麼不多睡會?”
許凝心想這個時辰豬都起來了,還早?然而面上自是不顯。她揚起笑臉,柔荑撫上楚祯的胳膊,溫柔道:“陛下怎麼不多睡會?”
楚祯道:“睡得寡人頭疼。”他将腦袋埋進女人的肩窩裡,鼻尖蹭開領口,深深嗅了一口内裡的香氣,癡迷道:“愛妃還是這麼的合寡人的口味……”
許凝低低地笑,臉上早已沒了方才的狠辣勁,隻不過笑容不達眼底,放在膝頭的手也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了掌心裡,幾乎要滲出血來。
她動了動身體,掙開楚祯的懷抱,一副小女兒和情郎鬧别扭的姿态,怨道:“陛下淨會哄騙于我。”
見到此情此景,楚祯慌了,急忙解釋道:“寡人對愛妃的心日月可鑒,絕不會有半點虛假!”
“真的?”許凝質問:“那陛下為何還留着那個老女人,就因為她給你生了個女兒嗎?”
楚祯簡直百口莫辯,額頭滲出一滴汗來,連忙轉過美人的肩膀将人抱進懷裡,手放在她的背上安撫道:“這不是,因為她舅舅手底下還有兵嘛,她還是父王親自冊封的皇後,鳳印也還在她手裡呢,寡人若是沒有正當理由,也不可擅自廢後啊!”
許凝的瞳孔瞬間變得猩紅,相應的,楚祯眼中也閃過一絲紅光,他的手慢慢放松了力道,許凝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的懷抱。
猩紅的眼睛攫取了楚祯的目光,意識如潮汐般起起落落,他的目光逐漸失焦,神情變得呆滞,許凝說一句,他就跟着說一句。
“今有後妃文氏,昔因姿色秀麗,入選宮廷,承恩雨露,位列後位。”
“然其性有不端,行有失德,驕奢淫逸,擾亂宮闱,實則國之大忌,家之不祥。”
“自即日起廢除文氏皇後之位,貶為庶人,遷居冷宮,非诏不得出。”
“貴妃許氏,秉德柔嘉,持躬淑慎,為皇後之良選,賜金冊金印,授皇後玺綏。”
每多說一句話,楚祯的臉色便蒼白一分,直到話音落盡,他轟然倒地,臉龐血色全無,脖頸上青筋暴起,身體不自然地抽搐着,冷汗很快就浸濕了寝衣。
許凝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着癱在地上抽搐不止的年輕帝王,瞳中血色如退潮般散去。
楚祯似乎恢複了清醒,手哆嗦着抓住了女人的裙擺,嘴巴翕動半天,卻仍說不出話來。
許凝單膝跪地,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是個男子慣用的姿勢,她柔媚的眉眼也在不知不覺中多了幾分英氣和淩冽。
“本打算等萬事俱備再動手的,但瞧着眼下的情形,也沒什麼拖延的必要了。”
她将裙擺從楚祯手裡拽了出來,毫不遲疑地站起身,從他身上跨了過去,徑直走到門外,有一個人恭敬地候在門口,是羽林衛大将軍厲本。
“将軍方才也聽到了,陛下已封我為新皇後,本宮現在命你速去捉拿文喚音和姜芪,再傳旨下去,姜國太子有不臣之心,意圖刺殺陛下,活捉使團一行,若有違抗,就地格殺。”
厲本勾唇,規規矩矩地抱拳行禮,“是,謹遵皇後娘娘令。”
羽林衛傾巢出動,身着甲胄、手握長刀的皇家衛兵闖進了集英殿,弓箭手一個接一個趴在牆頭,拉弓搭箭,對準了緊緊閉合的主殿大門。宮人們推搡着亂作一團,或被擒拿或被斬殺,慘叫聲響徹四野,然而主殿卻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厲本一腳踹開殿門,才知道集英殿早已人去樓空,旁邊姜妃的寶慈宮同樣如此。
另一邊,羽林衛抓獲了尚在太學和驿館的使團一行人,但位高權重者,隻有幾個姜國禮部的大臣,太子姜旻不知所蹤。
日暮時分,大雨稍歇,鐵騎踏碎了承載了夕陽餘晖的青石闆,卧泉城表面上的甯靜終于被打破。
國師府,後院,崖昱猛然驚醒,一睜眼,便看見他精心雕琢了許久的木雕七零八落,損毀了大半,整扇門都沒了,窗戶隻剩頂部半截搖搖欲墜的木條,風一吹,木條上的釘子再也不堪重負,木條“哐當”一聲墜在了地上。
目光放遠,院落裡一片狼藉,花草樹木盡數折斷,原本整齊嚴密的石闆路被砸得坑坑窪窪,院牆破了個大洞,透過洞口,剛好可以望見西邊一輪圓日歇在山尖尖,散發着金色的光芒。
石闆上有着好幾灘血迹,被雨水化開,暗紅的血也變成了绯色,斷成好幾截的藍色發帶靜靜躺在血泊裡,不用想也知道,這裡經曆了一場惡戰。
崖昱這才感覺渾身都很疼,像是被人狠狠掼進了樯裡,他用力将手從牆裡拔了出來,跌跌撞撞從門洞裡跑了出去。陰沉沉的烏雲被風吹散,露出一塊湛藍色的天空。雨後的空氣清新好聞,深吸一口,整個肺腑都好似被清洗滌蕩了一遍。
然而崖昱的心情簡直不要太糟糕。
羅漢木雕倒着栽進了泥土裡,崖昱心疼地拎着羅漢的腿将其拔了出來,這才發現羅漢的半個頭都沒了,最為傳神的一雙眼睛隻剩了一隻。
崖昱将木雕抱進懷裡,越想越委屈,一腔怒火再也無法遏制,他仰頭大罵:“到底是哪個龜孫非要進别人的家門打架啊!賠我的羅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