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支輕騎從樹林中奔來,馬匹尚未站穩,那人便從馬上飛了下來,與此同時,已經恢複了男人模樣的許渭握着崖昱的胳膊拽着他走出了逐月塔,後者掙脫了許渭的鉗制,氣鼓鼓地站到了邊上。
羽林衛大将軍厲本單膝跪地,恭敬地朝許渭禀告。
“仙長,屬下已經去搜查過了,柳家酒坊的幾個主子昨日就跑了,剩下的都是些不頂用的下人。還有,發現了一個從皇宮通往外界的通道,但是路上沒有新鮮腳印,皇後母女和姜妃應該不是從密道逃走的。”
靠在囚車欄杆上的鳴珂擡眼輕輕瞥了厲本一眼,心道當然不是從密道走的,柳師兄給了傳送符,她們早就從皇宮逃走了,哪能站着不動讓人抓啊?
她又輕輕閉上了眼睛。
許渭暗罵一聲該死,揮了揮手,便讓厲本回去了。他這才望向背對着他站在湖邊的崖昱,陰沉着臉道:“主上能選用你的身體,是你的榮幸,别不知好歹。”
崖昱氣得踢了旁邊的石頭一腳,不但沒把石頭踢翻,反倒是把腳踢得生疼,他抱着腳單腿蹦了好幾圈,才跌跌撞撞跳到一旁的木頭上坐下,動作幅度很大地朝許渭吐了一口唾沫,指着許渭的鼻子怒罵道:“什麼狗屁主上!上老子的身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指望老子對你們感恩戴德?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信不信老子一頭在這撞死,讓你那個主上無隻枝可依,就地灰飛煙滅!”
許渭唇邊勾起一抹陰森森的笑容,“那你去死啊,你等你死了,主上就可以把這副契合完美的身軀占為己有了,也不必養着你的魂魄,這樣才算是皆大歡喜!”
崖昱頓時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生怕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一言不合就殺了自己,為他的主人搶奪身體。
腦中靈光一閃,他反應過來,一拍手掌道:“我知道了!你騙不了我!若是可以殺人奪屍,你們為何早不動手?肯定是屍體毫無用處,所以才留着我的性命!”
崖昱仰頭大笑起來,“什麼狗屁主上!就一鸠占鵲巢的孬種!來啊,上你爺爺的身啊!慫貨!”
然而話音剛落,崖昱便看見一縷縷黑氣從土裡冒了出來,凝聚成一個骷髅頭的模樣,直晃晃朝他飄來,“娘耶!”崖昱吓得一個不穩,身子往後跌去,結結實實栽了個跟頭,半個頭都陷進了湖邊濕潤的泥土裡。
他根本沒功夫管腦袋上深深陷進發髻裡的土泥,雙腿亂七八糟地一蹬,就将自己翻了過來,撒開腿跑到了逐月塔邊上,戰戰兢兢地躲在塔基後面,隻露出一雙眼睛瞪着懸浮在空中的骷髅頭。
骷髅頭咧開嘴笑了,笑聲嘶啞如破舊風箱,骷髅頭忽而散作黑霧,轉而凝聚成實體,化作一個穿着黑袍的男人。
兜帽之下是一張枯瘦的臉,溝壑縱橫,一雙猩紅瞳孔裡閃着精光,聲音如破鑼般難聽。
“許舵主,就抓到兩個人?”
許渭依舊闆着臉:“你沒有眼睛,不會自己看?”
绮羅衣“嗬嗬”地笑。
“你我都是第二次合作了,許舵主怎的還是這般不近人情?莫非是對本座這個護法有什麼不滿?”
绮羅衣便是當年代表朝聖道和許渭聯手埋伏堯玦的人,是朝聖道唯一的護法,他有知命境修為,是除了聖主之外修為最高之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雖然許渭心中充滿了憤慨與不平,但技不如人,不想死,就隻能彎腰低頭,伏低做小。他軟和了神色,朝護法拱手道:“屬下就是這般性子,還請護法勿怪。”
绮羅衣擺了擺手,笑道:“許舵主可是我朝聖道一員悍将,本座惜才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罪于你?”
“都準備好了?”他主動揭過了這一茬。
“是,雖然逐月塔有損壞之處,但并不影響啟動陣法,就等着聖主降臨了。隻不過,岚孟幾人尚未現身,屬下害怕他們會壞了聖主大計。”
绮羅衣雙手背在身後,眯起眼睛朝山上看,他略微勾了勾唇,頰邊枯幹的皮膚堆在一起,像是一疊陳年老樹皮。
“是有幾隻老鼠,不過乳臭未幹,不足為懼,許舵主放寬心就是。”
許渭低頭稱是。
閉着眼睛偷聽他們說話的鳴珂立即睜開了眼睛,朝着绮羅衣目光的方向看去,然而隻見大片大片的林海松濤,看不見任何人影。她收攏胳膊,将言如期抱得更緊,心裡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一定會得救的。
另一邊,古樹上的四人都被那一道陰骘的目光激起了一絲冷汗。
柳逸直忍不住撫了撫左胳膊,心想若是真的和那老者對上,别說保不保得住胳膊了,能不能活下來才是最大的問題。
援兵為何遲遲不到?
岚孟瞥見了他的小動作,抿着唇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