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還是吃點吧,實在是太難受了,從來沒有流過這麼多血,全澆在那株扶桑木上了。
她走到對面,推開窗戶一看,隻見一片郁郁蔥蔥之中乍然冒出來一株參天古樹,枝桠繁茂,迎着春風站在群山之巅,像是一個虛懷若谷的長者,俯瞰着這個充斥着悲歡喜樂的世界。
根深蒂固,拿是拿不回來了,她可沒有讓樹返老還童的法子,隻能折幾支樹杈子回來彌補損失了。
回靈丹起了效果,四肢漸漸生出力氣來,岚孟走出小飛樓,門外的景色早已不似來時那般荒涼,草色青青,風吹樹葉沙沙響動,幾隻麻雀立在檐頭啼鳴,叽叽喳喳不知疲倦,到處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剛拐過藏在竹林裡的回廊,迎面便碰上了抱着一笸籮藥材的路央,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她身前,笑問道:“闫師妹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我給你開點補氣血的方子嗎?”
岚孟搖頭拒絕:“多謝師姐美意,我知道該怎麼做。”
路央也沒再堅持,轉而問道:“我聽諸葛甯說,你有很多種子是吧?有浮雨花的嗎?我要給言如期配藥,就缺這一味藥引了。”
岚孟将手伸進芥子袋裡掏了掏,抓出來一把杏仁大小的種子放進了路央手裡,後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錦袋塞給她,“謝啦!”而後哼着小曲離開了。
岚孟掂了掂沉甸甸的錦袋,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朵綠油油的蓮蓬,九顆蓮子粒粒飽滿,尖尖的頂端是一顆五角星。傳聞在沂州一處幽深的山谷之中,有一池怪異神秘的蓮花,夏日時枯萎,寒冬臘月才會生根發芽,開花結果,長出的蓮子聚天地之靈氣,有療傷之奇效,又數九子蓮蓬效果最佳,想必她手中的就是了。
這可比浮雨花種子貴重多了,岚孟拿着蓮蓬隻覺得燙手,但是回頭一看,路央早已不知所蹤了。
她摳了一個蓮子放進嘴裡,略微苦澀的味道從舌尖蕩漾開來,溫和的靈氣逐漸充盈了她的經脈,緩和着她疼痛酸軟的軀體。
之後再補給路央别的東西算了,岚孟想。她将蓮蓬收了起來,蓮子雖好,但也不能一次性服用過多,否則就是揠苗助長了,所以岚孟将蓮蓬放回錦袋裡收好,放進了芥子袋裡。
循着鳴珂的氣息來到一處屋舍,透過半開的窗戶,她看見臉色蒼白的言如期躺在床上,而鳴珂坐在床邊握着他的手,她的眉頭緊緊皺起,面色愁苦,出神地盯着言如期的臉,連岚孟來了都沒有察覺,
她也幫不上什麼忙,确定言如期無性命之憂以後,岚孟便離開杳雲居,緩緩走上了栖凰山。她走得不快,來到桐泉湖時日頭已經西斜,淡淡的金色光輝透過林間縫隙灑在被微風吹起波瀾的湖面上。
好似被棍子從潭底亂攪一通,泥沙上湧,原本清澈碧藍的湖水也變得渾濁不堪。逐月塔傾塌,塔上木材、瓦片大半都落進了桐泉湖中,兩天過去無人打撈,不少碎木殘骸飄在湖面上,随着波瀾起起伏伏。
岚孟動了動手指,扶桑木上垂下許多枝條,探進湖底将木頭瓦片盡數撈了上來,湖面變得幹幹淨淨,想必過不了幾日就會恢複往日的澄澈。
她一把火燒了那些廢木,火光映照在她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冷硬的線條也變得柔和。眼看着木頭一點點燒成灰燼,風一吹便紛紛揚揚撒進灌木叢中,同大地融為一體,岚孟才折了幾杈扶桑木樹枝收進妖境裡插在土中,起身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嘩嘩水聲,她回頭一看,見桐泉之水擰成了一股繩湧上了高空中,化成一隻手的模樣,捧着一朵晶瑩剔透的冰花遞到了她的眼前。
這是……在表達感謝?
岚孟道:“順手之勞而已,你不必特意感謝我。”
那隻手愣在原地半晌沒有動,一副她不收就不肯罷休的樣子。
岚孟歎了口氣,伸出手去接,冰花飄飄悠悠落在了她的手心,觸感微暖,像是握着一塊暖玉。
水靈撤回到了桐泉之中,湖面又恢複了平靜。
風呼呼地吹着,林中靜谧安詳,時不時會有一聲清脆的鳥鳴劃破這番寂靜,岚孟的步伐要比來時輕快許多。
耳畔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聞聲看去,隻見柳逸直行迹匆匆地從遠處奔來,看到她時腳步慢了一瞬,繼而加快,不多時便來到了她的跟前。
他的呼吸很急促,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一副很着急的樣子。
“怎麼了?”岚孟溫聲問道。
“你……”話到嘴邊,柳逸直又咽了下去,“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我若真走了,你待如何?”
“我會去找你。”柳逸直不假思索道,看着岚孟的眼神滿是認真。
所以岚孟笑了。
像是微風拂過山崗,吹皺誰人心頭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