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山腳,柳逸直望着那個瘦削的身影一步步往上攀登。他不知道她經曆了些什麼,着實為她捏了把汗。
隻看得見她時而揮劍舞刀,時而怔愣地站在原地不動,然後失去意識一般身子一軟摔在台階上,過了很久才會蘇醒過來,收拾好自己重新往上攀爬。
問心道注重考驗心性,唯有意志堅韌、無堅不摧之人可登臨頂峰,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折損于此?更有甚者,下山之後便瘋瘋癫癫,再與仙途無源。
盡管再擔心再憂慮,柳逸直也隻能幹看着,幫不上什麼忙。問心道一旦開啟,便不允許第二人通行,除非岚孟登頂,或是主動放棄,否則無人能再入崤山。
漸漸地,天色将晞未晞,遠處的山巒之上已經泛起了一絲魚肚白,岚孟已經爬了三百來級台階,再往上便是難度隻會更大,她攀爬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不過再沒有跌落過,柳逸直稍微松了一口氣,回到了北園居所。
他找了把鋤頭,在距離松樹根部三尺的地方挖了好幾個洞,幾乎以那株楓樹為圓心挖了一整圈,鋤頭才碰到了一個硬物,他面上一喜,丢了鋤頭轉而用手刨土,小心翼翼将埋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銅制盒子刨了出來。
緊閉房門落下結界,他仔細鑽研着銅盒上的禁制,費了一番功夫才将其解開,揭開盒蓋,隻見十個晶瑩剔透的晶石整齊碼在盒中,每一個都有巴掌大,晶石呈梭形,兩頭尖中間粗,表面還有不規則的棱角,透明的晶體内部有細碎光芒,從不同角度看時顔色各不相同,這就是混沌石,價值連城,幾百萬靈石也買不來一塊。
柳逸直啞然失笑。
“還說什麼要不要插手全由我自己定奪,你這不是已經把所有準備都做好了麼,算準了我不會袖手旁觀是吧……”
既然已經有了混沌石,那儲備靈氣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甚至迫在眉睫。柳逸直先自己嘗試了一下,集中全身靈力往其中灌注靈氣,花費一個時辰的時間才能将晶石注滿,若是用聚靈陣的話,估計得用上七八個時辰的時間。
按照他的推測,岚孟登上崤山之巅需要兩到三天,時間着實不算充裕。金、木、水、火、土基本五行靈氣可以用聚靈陣,畢竟靈氣充裕,但其餘變異靈氣卻不好收集,他隻能找别人幫忙。
音系靈氣已儲存好了,估計是當時堯玦備下的,風系靈氣已有,光靈根修士他隻知道一個白漸行,暗系靈氣可以拜托秦謬,至于雷系……丹靈衛裡雷靈根者不算多,他和那些人都不熟,而且他們也都不在宗門裡,看來隻能去找夏瀾熹了。
打定主意以後,柳逸直先去南園找了白漸行。聽明他的來意以後,白漸行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請求,畢竟他也拿出了等價交換之物,秦謬亦是如此。
時間悄然逝去,轉眼已經到了午後,得知夏瀾熹身處五百裡之外的方尺鎮,柳逸直立即馬不停蹄趕了過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賀舟晏居然也在,他如是說:“賀某活了大半輩子,今日方知佛法高深,原來聽秃驢念經也别有一番風味,所以棄暗投明,現在已是禅宗的一份子了,你說是吧,夏師姐?”
說這話時他咬牙切齒,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夏瀾熹,眼中惱怒顯而易見,可不像是“自願”入禅宗的樣子。反觀夏瀾熹,一臉的神清氣爽,喝着鄉野粗茶也怡然自得,頗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柳逸直現在也沒工夫探究他們之間有什麼糾葛,道清原委以後,便讓夏瀾熹提條件,他定當全力滿足。
夏瀾熹隻問了一句:“岚孟何在?”
柳逸直沒有隐瞞,“她在闖問心路試煉。”
闫扶音就是岚孟的消息已經小範圍地傳開了,世人或許不知道“岚孟”是誰,但堯玦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想想也知道堯玦的弟子不是凡俗之輩。
聽聞此言,夏瀾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說什麼要靠自己的實力拿下暾雲炬,最後還不是沾了堯玦的光?”
柳逸直抿着唇沒有接話。
賀舟晏卻從他的沉默裡品出了不尋常的氣味,他問:“怎麼,你和她吵架了?”明明之前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柳逸直皺着眉:“沒有。”
當然沒有吵架,甚至沒有紅過臉,說過一句重話,他隻不過是被那個心腸硬得像是石頭的女人睡了,奪走了元陽,然後單方面被抛棄了而已。
賀舟晏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柳逸直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夏瀾熹聞道大圓滿境界,充滿混沌石隻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把玩着因靈氣充裕而閃着細碎光芒的混沌石,似笑非笑地看着柳逸直,“我不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但若是有害于九州,我既為禅宗首座,就算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替山到源清理門戶。”
柳逸直燦然笑道:“此事若成,我們将重新迎回擊潰朝聖道最大的助力;若敗,卻有可能一舉鏟除九州的毒瘤,怎麼算都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夏首座放寬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