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沛望着停留在菡萏之上的蜻蜓,目光久久不曾離去。
初見之遇,知是無妄。靜待之時,卻不想有一人撞入懷中,一時驚措,接得滿懷.幻玉抽開身,颔首緻歉溢笑而走,追上跑在前面始作俑者的玄月。冷沛施禮順勢捉住她的衣角,衣角抽離而去,從冷沛的手中滑走。此時與初遇之時,已有兩年之隔,幻玉長公主依舊明眸皓齒,卻見黑發如瀑,瀑水澆心,卻如烈火烹油。他已知她下山回宮,并與南傩國王子解了婚約,此期正是他的機會,故此特意頻繁出入宮闱見姝瑞女王八妃之一的冷玦,他多日遊走在舅舅與母親之間,央及冷玦和冷豔向姝瑞女王提及此事。
終是一日,姝瑞女王知意,點點頭,想着冷玦相貌端正品性佳,冷豔忠心骁勇,冷沛這孩子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尚可,隻待明年王兒出使北都而歸,寡人便下婚旨。”
冷玦領了口谕暗暗告訴了姐姐冷豔,兩人終是各自都長長的舒了口氣。
冷沛知曉此事,心中如煮沸的開水,熱氣騰騰般的喜悅。
一日,姝瑞女王召見幻玉近前,言及冷沛。幻玉便言:“兒臣聽聞冷将軍之子冷沛是個俊美的草包,不及冷梅武藝精湛,與冷将軍也是天差地别,隻在相貌上勝過他人。”
“哦?俊美的草包?”姝瑞笑起來,“寡人卻不信冷玦有甥如此。”
…………
不想姝瑞女王暴崩,琮王登基,幻玉長公主從北都而返被封往邊散之地。朝中形勢詭谲,冷豔便勸冷沛靜待時機,就再未言這門親事。心微涼,秋更霜,冷沛便投筆從戎沙場醉,跟随母親駐守在邊陲之地。
邊陲荒涼,卻也燃燒了他心中還有的熱血。茜香國本與吳傩接壤,他國駐軍多為男子,因知茜香女子為兵,故茜香女子假探馬細作易暴。自姝瑞女王登基以來,便令抛卻男子卑下地位,允其為士為兵,有能者盡皆提拔。後雖姝瑞女王崩,琮王爺登基為女王,仍未廢此令,故冷沛組男兵為營,能者多投之,屬冷豔管轄之下。
一夜夢中,冷沛忽見幻玉茕立在前,心中既驚且喜,隻見幻玉臉色蒼白,身形孱弱,沛欲問其故,卻見幻玉身形渙散如影,心下駭然,急忙将幻玉抱在懷中,不想竟撲了一空,幻玉身形如煙如霧,飄散無形。冷沛從夢中驚醒,大喊:“幻玉!”
卻有暗探急急來報,“禀少将軍,散玉王爺日前于西嶺谷墜崖,尋不見蹤迹。”
冷沛方才夢中驚醒,身有冷汗,此消息便如當頭一棒,不及分辨,隻覺心間一堵,卡在喉頭,欲要說出什麼話來,不期嘔出一口鮮血。
暗探驚急,喚得随侍延醫。
病榻三月,衣帶漸寬。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為何相思紅豆有毒。
冷豔見此不忍,故來勸道,欲言又止,止後又欲言。如此吞吐,冷沛看在眼中,說道:“母親不必擔憂,兒隻騙自己為幻玉公主守着茜香邊陲,不舍凡塵。”
冷豔點了點頭,出了營帳。
冷沛臉龐挂了兩行淚,他急忙拭去,自語道:“時間久了就會淡漠,淡漠久了就會忘記的。”
不久,冷豔副将送來消息,“禀少将軍,冷将軍得了消息,言姝琮女王頒了旨意,‘衣冠為冢予散玉王爺為墓,葬于王陵’”。
冷沛一騎千裡星夜趕赴,衣決飄飄,秋風冷冷,撫摸着石碑如雪沁涼。他從懷中拿出一枚荷包,一手取出包内之物,隻見是一張紅帛,拴着一顆塗了紅漆的銅球,攤開紅帛,隻見兩行字:霧叢掩映紅牆矮,一樹搖曳粉生花。不知從哪裡滴下的一滴淚,怔怔的滴在這“生”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