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暮日漸短,幻玉一人踏足在蒼凜山間,清泉引流水,遙望不可息。她用雙手掬起一捧水,飲入喉間,山泉趁着初秋的涼意更加清冽,山間樹下已偶有幾片黃葉飄落。
“幻玉!幻玉!”玄月手中拿着一封信興沖沖地跑過來,“快看,”說時遞出手中的信件,“舅舅差人送來了書信。”
幻玉遞出一雙濕漉漉的手,“我雙手都濕了水,你看拆開給我看。”
玄月樂呵呵的拆開信封,展開信紙,兩人湊在一起讀着書信。
“太好了。父妃要回來了。”
“你看,”玄月指着信紙上的文字說道,“舅舅說要帶過冬的物什上山,哈哈哈……”玄月肆意的笑出聲,“我要早早到山下去接應舅舅。”
“那你還不快去準備?”
“對,你說的對。”說完帶着手中的信轉身沿路而走。玄月影沒,卻從影沒之處走出一個人來,也是玄月的模樣。
日光暖暖的照将下來,幻玉不禁又掬了一捧泉水飲下,隻瞧淺溪中有魚兒歡暢地遊來遊去,溪水甚清,魚兒如空遊其中。隐約又有腳步聲,循聲看去,原來是他,隻見他眉清目朗,穿着一領藍色四合如意雲紋暗花緞衣袍,腰間佩一墜,隻見此墜粉潤透晶瑩,雕刻着兩對竹葉和一朵折枝梅花,兩對竹葉各稱一角而對,把梅兒簇擁在中上方,墜上結一顆圓潤翠珠,越發襯得粉色碧玺腰佩溫潤晶透。
“天氣冷了,還喝這麼沁涼的山泉水。”
幻玉雙手一掬,又是一捧水,“你快來嘗一嘗,今日的水格外凜冽。”
玄夜蹲下身子,把幻玉手中的泉水喝盡,卻從懷中拿出一方粉帕,牽了幻玉的雙手把“她們”拭幹。
“咦?你哪裡來的粉色帕子?”幻玉似嘲攜笑。
“是……那日,你遺落在菡萏院的。”玄夜雙目浸着粉色,雙頰泛紅,注視着幻玉的臉龐,又低下頭看着她的雙手。
幻玉未料引火燒身,隻覺臉上熱辣辣的燒紅起來。
天空幾大朵雲舒懶的躺着,時光悠然,全不顧微風輕吹攬山腰。美景如畫,正是:山青流水凜,風攬雲角低。
小雨淅瀝,下了半晌終是停了。夜空清朗,月兒也透過雲兒露出半個臉。月色越來越淡,淡得失了夜晚獨屬于它的光芒,原來是東方的地平線沁了顔色,于是月兒打卡下班走了。
玄月急匆匆的沖進菡萏院,用力一推,院門就開了,這院門在他心中就從未上過“門闩”,他快步走入内室,“哥哥,舅舅回來了,你……”說時一把扯開床幔。不料被被子蒙住了腦袋,人也被按住了。玄月不解,掙紮起來,“哥哥,你這是做什麼?我是玄月呀!”玄月的呼喊似是驚動了什麼人,隻聽窸窣倉促的穿衣聲,又聽“撲通”的一聲,是什麼人摔在地上的聲響,随後是零星的腳步聲……
玄月感知按住自己腦袋的手松開了,他扒拉掉蒙在頭上的薄被,竟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哥哥,你的秘密被我發現了。”
玄夜心中一時不平,眉頭微鎖了鎖,然後又展開了。
玄月四下裡張望,見床下地上有一件紅色帕子,他彎腰拾起,在掌中攤開,隻見紅色綢緞上如意雲頭下是幾叢綠竹。他快步追出去,口中呢喃,“是誰呢?是她?”院門外通往綠竹苑的長街上渺無人煙,他又回到菡萏院,見玄夜已穿得齊整。
“哥哥,她是誰?”玄月拿着手中的紅色肚兜質問道,幾叢綠竹在他眼中顯得格外刺眼。
玄夜不語,右眉微動,連着眉中的那點黑痣也跳動了一下。
玄月近前,略顯急躁,又道:“哥哥,你糊塗了!”
玄夜看着玄月,欲言而又止。
玄月一把握住玄夜的一隻手腕,拉着玄夜往外走去。
玄夜仿若在外闖了禍的孩童,一由“長輩”拉回家中“處置”。
淩霄館檐下。
玄夜略低了頭聽着玄月在玄璘耳畔輕語。
玄璘本有喜色的面容轉為平靜,這平靜之上的雙眼注視着低着頭站在身前的玄夜。
“如今你們都長大了,這卻是我的疏忽。”玄璘的話中布滿了愧意。
“舅舅……”玄夜擡了頭。
玄璘看向玄月放在桌上的繡了如意雲頭的紅色肚兜,閉上了雙眼,須臾又睜開,誘道:“舅舅為你做主,她是誰?”
玄夜又低了頭,未語。
“你去靜室思慮一番,想說了再找我回話。”
玄夜獨自一人走到東暗間的靜室,推開門,轉身關上門,走到棉蒲團下,跪在上面。
幻玉這一日陪着玄璘用飯,查點從山下帶上來的物品,歸置妥當,忙碌而有序。卻總見着玄月跟着料理,整一日未見玄夜。她陪玄璘用了晚膳畢,便去了玄夜的菡萏院,門半開着,院中一片漆黑。
難道他早早睡了?幻玉思忖道,輕喚了一聲,“玄夜?”白日裡逃得匆忙,想不到夜幕下的菡萏院竟如此冷沁。
院中偏殿燃起一支燈,一仆出,“見過少主。”
“免禮,玄夜是睡了嗎?”
“禀少主,夜公子與二公子出去一直未歸,老奴特來掌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