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細枝末節就像印刻在腦海裡一般,猶如随時活躍的岩漿,時不時就迸發一回,擾得人心煩意亂,她平時盡量不去回想,可眼下那些念頭便像潮水般湧來,似置身于北京回來後那一晚夢中的海水裡,接受一浪翻一浪的拍打。
她在海水裡漂浮,亟待有人來拯救。
水沿光潔的背沖刷而下,順着手肘流,流到地上又飛濺起,再打到小腿上……何青柔轉過身,緊閉雙眼,任水沖到臉上,想要清醒清醒。她胡亂抹了把臉,手放下,又不自覺地碰了碰鎖骨。
今晚的水似乎溫度偏高,洗着不舒服,将水溫調低些,再拂開頭發,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匆匆洗了會兒,何青柔裹着浴巾出去,邊吹頭發邊給遲嘉儀打電話,問問這人怎麼樣了,但沒人接,應當睡下了。她發消息提醒遲嘉儀明天記得把行李資料這些收拾好,西南山車展遲嘉儀也會去打打下手,這人忘性大,丢三落四的,何青柔擔心她會忘記拿東西。
發完消息,順勢看了眼時間,淩晨十二點半,已經這麼晚了,可現在還沒睡意,于是随便翻翻資料看。
雖為車展的負責人之一,但她要做的事不多,星期天接到總公司的人,她們下午一點左右就會出發去西南山,提前到那兒做準備。
西南山離市區大約四十公裡,原本是生态旅遊區,但一直人稀客少,處于虧損狀态,幾經改造,最終在零三年建成盤山賽車道。那會兒正值賽車風潮開端,西南山賽車道是當時南城乃至周圍城市唯一的賽車點,便由此漸漸發展起來,時至今日,很多大大小小的賽事和汽車展覽都會在那裡舉行。
何青柔去過西南山兩次,不過都是才進公司一兩年的時候了,且都是去談業務的。當時跟着姚雲英一起,可惜一筆單子都沒成。太久沒去,她特意百.度了一下西南山,發現短短幾年時光那裡早已大變樣,與記憶中差很遠,不由得感歎變化之快。
将近淩晨兩點,她終于有了困意,關電腦收資料,躺上床,薄被一蓋,一覺睡到大天亮。
早上,遲嘉儀給她回消息:知道啦,麼麼~
後面緊接一句:陳茗行昨晚也給我打電話了,可是!我睡着了沒聽到!恨!!!
何青柔看着一堆感歎号,能體會到她悔得跳腳的心情,倒了杯水喝後回:你現在可以給她打回去。
遲嘉儀噼噼啪啪發來一串字:八小時時差,那邊正淩晨呢,打過去擾人清夢,不好。
何青柔忍不住笑了笑,這妮子什麼時候有這個自覺性了?還怕擾人清夢,當初半夜三四點跑去敲過陳茗行的門,好像就大學的事,大二還是大三來着,那時陳茗行在學校外面租房子住,兩人獨處一室一整晚,遲嘉儀為此高興了快大半個月。
堅持不懈追了這麼多年,臉皮比城牆,現在這麼端着恐怕是因為上回的事。
動動細指,何青柔回了個哦字。
良久,遲嘉儀又問:你說我要不要給她回電話?現在九點,英國晚上一點,也不算很晚,應該沒睡。
何青柔打完消息把手機丢一邊:随你便。
遲嘉儀肯定會回電話,她就這點兒出息。
喜歡就像咳嗽,掩蓋不了,越是遏制,喉嚨越癢。
今天休息,要做的事少,何青柔在家賴了半天,黃昏時候才磨磨蹭蹭到火鍋店。時間約的八點半,她提前了四十分鐘。
請客聚餐點的鴛鴦鍋,同事裡有人吃不了辣,菜剛上齊,大家都到了。
何青柔一向不喜公式化那套,人來了就讓大家開吃,倒是萬科尹話唠,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他今兒還真把女朋友帶來了,一南方妹子,瘦瘦矮矮的,一米五幾,很軟萌,說話糯聲糯氣。萬科尹講話風趣幽默,南方妹子就坐在旁邊抿嘴笑,很是捧場。
桌上的人相互之間關系都不錯,聽着聽着就開始打趣萬科尹,問他哪個時候娶嫂子,萬科尹嘿然一笑,說快了,頂多明年年中,南方妹子刹時臉紅羞澀,捏了他一把。
大家笑着起哄。
中途,何青柔在桌下悄悄翻了翻手機,林奈給她發了一張五兩的肥照,以及一條消息――我明天會先去西南山,有點事情要處理,你跟張總一塊兒接總公司的人,有什麼突發狀況就跟我發消息。
何青柔低垂眼眸,退出微信,将手機揣回兜裡。
火鍋吃到十點半結束,大家知道何青柔明天有其它工作,吃完都各回各家。走之前,萬科尹對她說:“組長,苟富貴勿相忘啊。”
“不會,”何青柔爽朗說,忽想起了一件事,囑咐道,“你下次去C市談案子,記得多留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