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既明,一層金黃的光暈已然漫過窗邊,與之一起透進的還有隐隐的交談,不過以常邖的耳力,其實也算不上隐隐。
“啊?既然昨晚就回來了怎麼不叫我。”
“因為太晚了,”葛丹解釋,“也沒叫其他師兄,我能知曉完全是因為住得近,你還記得……”
“啾,啾啾。”小青鳥抓在常邖的耳廓上啄他的鬓角。
“嘶——”
頭發似乎被它當成蟲子連根拔起,常邖捧它下來正準備教育,就看到鳥喙銜住的兩根白發。
“……他們當時幫過我們,大師兄想的是,就算咱們這邊幫不上忙,請他們來這裡過節,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他們都在?”葛青激動道。
“還有兩位沒見過,聽說一個是他們的師伯,一個是共患難過的朋友……喂!你幹什麼去?”
葛青的聲音似乎已經在遠處:“我要去見見他們。”
“他們半夜才到,估計還在休息呢,别去打擾人家。”
常邖對着鏡子把幾縷明顯的白發割掉,剩下的用黑發就能完全遮掩,再掏出從丁老頭那順的火折子,熟練地處理掉所有他想隐瞞的。
等他整理好儀容儀表,外面說話的兩人早已離開院子,應該是去找他們的大師兄了。
收拾好昨天削刻的樣品,簡單包裹一下,常邖出了門。
“想不到你人模狗樣的還會做這些精細活。”丁老頭拾起一個木頭小貓,仔細打量。
“想誇我可以直接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常邖吹去刨子推下來的木屑,戲谑道:“放心,也有你的份,就當補上之前的了。”
丁老頭擡眼瞧了他一會兒,又繼續低頭擺弄手裡已經雕琢出形體的小貓。
“你能把它變成活的嗎?”
常邖給他一個白眼:“你是嫌我靈力虧空的不夠?”
丁老頭沉默,正當常邖以為他不理自己了,又聽他開口道:“你怎麼把自己搞這麼狼狽?”
“狼狽嗎?”常邖渾然不覺,“還好吧,該吃吃該喝喝該睡就睡,和你也沒什麼區别。”
“所以你就這麼得過且過?”
“你這話說的,什麼叫得過且過,随心而活就叫得過且過了?”常邖環顧一圈丁老頭的居處,“若真是得過且過,你這和我也差不多。”
葛青家用稻谷做的豐收花環在門口挂了好多串,收回家的稻草人換上了新衣服,屋裡屋外都打掃裝飾了一番,以此來迎接明天的節日。可到丁老頭這,屈指可數的家具沒有絲毫的裝扮意味,室中隻有絕對的橫平豎直,隻有灰與黃的塗抹,要多簡單就多簡單,也就門外挂的兩燈籠能烘托出一點節日的氛圍。
“我又不常在這裡住,弄那麼多花哨的東西有何用?”
“情趣,氛圍,懂嗎?”常邖想到一點,嘴角慢慢咧開一個帶着十足促狹意味的笑,“你活這麼大歲數,不會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吧。”
“什麼這麼大歲數!你明明和我一樣的歲數!”丁老頭将手裡的木頭狠狠敲在桌上,“說的好像你有一樣。”
“哎,巧了,”話筒都遞到嘴邊了,不放聲宣揚一番倒顯得自己不夠識趣:“我就是有一個貼心的人,他長得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樣,再好看的人看見他都會覺得自慚形穢,而且他機智過人又博學多才,再傲慢無知的人與他交談都會變得謙遜有禮,他還心地善良……”
常邖越說越起勁,刨子都比之前推得更輕快,也不管丁老頭已經不在原地,去了屋外透氣。
“……我師父住這兒,不過他時常在外轉悠,可能不在家。”
常邖剛收起刨子,就聽見外面多人的腳步,緊接着是扣門聲。
“诶?師父您在家啊?對了,這幾位是大師兄邀請來的朋友,當時在平城,天機院的人為難我們,是他們幫我們出頭……诶,禦澤哥?你也在這兒啊。”
一時間,所有的視線都彙聚在剛推開屋門的常邖身上。
數目相對,隻剩下一片寂靜。
常邖:“……”
李錦歌、邖包:“……”
武钰潇、棠梨、龍傲天、隋含玉:“……”
趙鴻挑眉,露出一個自然又官方的微笑:“這位是?”
常邖甚至想給剛剛存心湊熱鬧的自己一個大逼鬥,怎麼就那麼習慣去人多的地方瞎湊合。
“對了,這位是我和師姐在路上遇到的朋友。”葛青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将常邖失憶受傷的事情又解釋了一番,還托他們如果聽說過就幫忙找找他的家人朋友。
常邖不停地給對面人使眼色,并收獲了一堆茫然的,疑惑的和釋然的表情。
好在沒有任何人拆穿他。
“你放心,禦澤兄弟,”一個形體健壯的青年走上前親切地拍拍他的肩,“你先安心在這養傷,找人的事我們幫你解決。”
“好的,謝謝這位葛東兄弟。”
葛東,也就是葛青他們的大師兄,相貌雖看起來周正文雅,但行為舉止卻熱情豪爽,大笑道:“不用這麼拘束,叫我葛東就行,你看起來比我小,實在不行,你叫我東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