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此處，天色漸暗，黃昏來襲，風吹玻璃嚓嚓響。

石小灰打了個寒噤，姜秋來見狀，站起身關好客棧上下各處門窗，又進廚房，煮了兩碗玉米豬肉餡的水餃，用香醋辣油調了蘸料。

燈光昏黃，兩個女孩坐在餐桌兩端，對着輕霧袅娜的水蒸氣稀裡呼噜地大口吞咽。

姜秋來聽完了石小灰的末世世界觀簡介，有點神思恍惚。

看來這麼嘻皮賴臉地拖延，終究無濟于事，欠下月升幫的債務必須得還，弄不來經營許可證明，就必須得交上十根金條。

——她得賣多少油炸饅頭片才能湊齊啊。

石小灰卻沒心沒肺，開開心心地攪動着碗裡奶白色的水餃湯，“秋來姐姐，你這裡真是太好了，等這段時間過去，姐姐能不能一直收留我呀？我會在客棧好好工作，跟着姐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

姜秋來擠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苦笑：“小灰灰，我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實不相瞞，姐姐我還欠了一屁股債，不知道怎麼辦呢！”

石小灰停下手中動作，瞪圓了眼睛：“秋來姐姐，你在說什麼呀？”

姜秋來一攤手：“你看看我，這麼家徒四壁一窮二白，整間客棧裡，除了這些沒人要的凳子椅子破玩意兒，就隻有今天早上賣饅頭片掙來的幾十個貝殼……”

石小灰眨巴着眼睛問：“秋來姐姐欠了多少？”

姜秋來比了個手勢：“十根金條。”

石小灰一臉茫然地看着對面愁眉苦臉的姜秋來，“秋來姐姐，”她放下手中的湯勺，指了指擺在前廳茶幾上的一小盆綠蘿，“我看這裡有很多這樣的綠色植物……”

“是啊，原來的老闆整的，裝飾用，每個房間都有。”

“就這小小一盆，放在集市上，最差最差都能賣三根金條呢！”石小灰露出了一臉純真的微笑。

*

這一日事情不多，天還亮着的時候，秦樾生的銀色懸浮車就劃過了天邊橙紅的夕陽，開進了月升幫的總部别墅。

白飛羽早已先一步回來，提前準備晚飯。

車門劃開，煙塵四散。

秦樾生好整以暇地從駕駛位上下來。

他穿件合體精緻的深灰色西裝，光滑油亮的黑皮衣披在身後，黑色靴底踩過半凝固的泥雪，踏進别墅一樓的大議事廳。

月之城的副城主洪蒼山畢恭畢敬地站在門邊，接過秦樾生脫下的皮衣，朗聲對内說道：“秦幫主回來了！”

大小姐蔡蓁蓁從桌邊站起，露出凹凸有緻的身材和甜美的笑容：“哥~您回來啦！”

秦樾生闆着臉點點頭：“蓁蓁餓了嗎？下一回别等我了。”

蔡蓁蓁挑眉一笑：“哪能不等你呀？翟大廚說新得了菜譜，我可不能錯過這個飽口福的機會！”

“蓁蓁，你再吃就要長胖了。”白飛羽端着青花瓷湯盆從後廚走出來，“可從來沒見過你這樣能吃的姑娘，幸虧生在我們月升幫，在城外面就隻能喝營養液長大，你不得饞得嗷嗷叫。”

“白二哥，你揶揄我，找打！”蔡蓁蓁瞪着一雙丹鳳眼作勢要打，看見湯盆中浮現的火腿時蔬湯，又笑了。

“蓁蓁不胖，多吃點，強身健體也很好，”秦樾生一笑，眼尾微微垂下，眼神亮晶晶的，神色柔和親切，一掃先前冷酷煞人模樣，“翟大廚今天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蔡蓁蓁忙拿起秦樾生面前的湯碗，滿滿盛上一碗，遞到大哥面前。

“大哥，您最辛苦啦，快先嘗嘗！”

蔡蓁蓁在月升幫長了十幾年，沒别的本事，隻是察言觀色的本領比旁人強一些。

這秦大哥隻是表面上溫柔和藹親切動人，實際上特腹黑，一言不合就整人。

畢竟他年紀輕輕就身負巨責，老成得很，一肚子壞水，别人還在第一層，他早就想到了第五層。

“那我不客氣了。”秦樾生洗了手，用白絹擦幹水漬，坐到桌邊，取下挂在耳上金絲邊的鏡片。

他其實并不近視，隻是這眼鏡上集成了增強現實的技術，可以對身邊的海量數據進行整理，通過月升幫的後台技術，分析并輸出智能化的結果。

面對着家人，他不需要這麼智能的設備。

“好湯！”秦樾生用湯匙舀起一塊火腿，并着些土豆洋蔥，就着奶黃色的濃湯，送入口中細細品嘗，“唔，放了黑胡椒顆粒，是從前法式培根蔬菜濃湯的作法吧？”

一個寸頭耳釘、化着濃黑眼線的禦姐應聲解下圍裙，從後廚走出來：“秦幫主這舌頭，不去做美食鑒賞家，可惜了！”

“隻怕做食評在這個世道掙不到錢。”秦樾生沖着寸頭禦姐略一點頭，“翟大廚辛苦了。”

白飛羽拿起碗，分别給自己和蔡蓁蓁盛了湯，在湯匙和碗碟碰撞的聲音中，秦樾生不動聲色喝了口清茶，送下口中略重的黑胡椒味。

這湯很是鮮美，隻是調料味略重了些，又沒有搭配的主食，秦樾生有些興味索然。

翟星星撿了個桌邊的空位坐下，其實她看得出來，秦樾生不喜歡這道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