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卿驚愕,這就花光了?
他是不是少給錢了?
雖然賣那些山貨的錢隻有不到五十兩,他直接給她兩百兩,是存了補償的心思,他本來也不是個善于鑽營的官員,所以身上餘财尚算夠用,給她二百兩,是覺得對她一個小姑娘來說,足夠她嚼用幾年了,沒想到她一出手就全光。
“你還沒買衣裳吧?”兜兜轉轉走了一圈,女孩子最應該買的荊钗布裙她是一樣也沒買,幾次見她都是穿着同一件衣裳,想想豆花這兩天衣服都不帶重樣的,他心裡突然就有股氣無處撒的感覺。
“走,我帶你去添置一些。”
姜時月就地找了個石墩坐下,喘了一口氣,擺手說:“不用了,下次,下次,再說我也沒錢了。”
楊正卿口氣很大:“沒事,我出錢。”
姜時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當然知道剛花的二百兩裡面隻有一小部分是她自己的,她那些山貨,就算有半邊熊肉,也不可能賣出二百兩的價錢來。
楊正卿要給,她也就權當是他對她舍身救楊家人的謝禮了,她那個山頂的家一窮二白,也确實需要添置好些東西,這種無負擔的便宜,趁他還是将軍,有的占就占。
不過緊着一個人猛薅就不是處世之道了,沒有邊界感的索取隻會敗壞這段關系。
因而她說:“不用了,需要的話我下次再來。”她指着身上的粉紅衣裙,說道,“說起來,你那個護衛辦事還挺周到的,這件衣裳就是他給買的。”
她說的是一開始在地窖遇到護衛,然後其中一個幫忙去鎮上給她買東西的事,她沒有在清單裡提買衣服,但後來包裹裡有一件衣服,而且還挺合身。
一種陌生的情緒從心中升起,他無意識地出口:“哪個護衛?”
姜時月擡眼看了眼他身後拿着東西的幾個護衛,搖搖頭:“他今天沒來,我忘記他叫什麼了。”
他聞言低頭笑罵了一聲兔崽子,姜時月沒聽清,問他:“你說什麼?”
楊正卿摸了摸頭:“沒什麼,你高興就好。”又補充,“不過女孩子家家以後最好還是不要随便收男人送的衣裳。”
姜時月斜他一眼:“那不是想着他是你派來的人,不然我也不希得收。”
這話說得讓他身心舒坦,當即大手一揮:“走,幫你送到山上去!”
姜時月當然滿口應允,即使楊正卿不主動提出來送她,她也會開這個口。
她買這麼多東西,就是想着這次有足夠的人手幫忙,可以一次性搞定山上所需。
以楊正卿的性格,又加上他總覺得她有恩于他全家,她相信隻要他開口,他就一定會答應。
上山之前,在他的極力要求下,還是給她買了好幾套成衣,頭飾之類的姜時月實在不好意思再白要,堅決拒絕了,楊正卿才作罷。
因東西多且沉,而路途又遠,所以楊正卿額外多派了些人手進山。姜時月這時才發現這陣勢太過醒目,難免引人注目,若被有心人盯上,跟着上山,以後她就永無甯日了。
她把這個擔憂跟楊正卿講了一下,他想了一下,說:“這個我來想辦法。”
于是,楊家軍進山剿匪的事馬上傳揚開來,楊正卿吩咐護衛們将采買的東西都放在闆車上拿布蓋着,外人見了,隻會以為這是軍士們上山剿匪所需物質,也就不做他想。
這幾天以來,楊正卿派人在鎮上設堋施粥,城外已少有流民亂竄。之前山上的那些屍體也被他上次帶兵清理了一番,所以現在上山不再是之前那般慘景。
在姜時月看來,楊正卿無論做人,還是做将軍,都十分正直。
但是,前世見慣了政客們暗地裡的那些勾當,表面冠冕堂皇,私下裡做的都是強盜勾當。正直如楊正卿,在這個不加掩飾的時代,隻怕也是徒有一腔熱血。
“你這是第三次歎氣了。”楊正卿一邊走,一邊側頭看她,笑道:“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姜時月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進山的事情,聲音不鹹不淡:“這倒沒有。”她望向騾子坑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回來重建祖屋?”
看她這神情确實對他無半分情意,楊正卿隻得正色道:“爹娘倒是提到過,不過現在饑荒又加上瘟疫,人口流離失所,接下來可能要重新分田地。”
姜時月淡淡一笑,說道:“這隻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這時候可是圈地的大好時機,那些豪紳貴族們,會白白将土地送給百姓?
楊正卿楞了一下,又笑:“你個小姑娘,懂得還挺多。”
并不理會他的玩笑,她又問:“那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姜時月說着,心裡覺得像他這種能為民着想的将軍,大約是會在朝堂和那些惡勢力争鬥一番的。
楊正卿用劍斬斷前方的攔路枝條,一臉痞笑:“随機應變呗!放心吧妹子,能走到這個位置,我也不是個傻子。”
走了幾步,他又回頭:“你擔心我?”
姜時月被他突如其來的認真惹了個大無語,見她無言,楊正卿哈哈大笑:“你臉紅什麼,你也算是我半個妹子了,擔心我也沒甚大不了。”他湊近,“希望你不會後悔。”
姜時月一臉懵:“什麼?”
他就笑笑,不說話,又轉過頭開路去了。
姜時月也不扭捏,說道:“擔心呀,沖着二百兩,和這個上山的陣仗,我但凡不是個狼心狗肺的,就應該盼着你好。”
楊正卿頓了一下,說道:“我以為你會說看在爹娘的份上。”他又回頭“爹娘對你不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