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松溪冷嘁,“臭死你。”
“方才我瞧你與專門載錄屍格的胥吏談了不久,現場的情況可了解清楚了?”許行舟問及。
徐松溪肯定地點點頭。
白布将屍首裹得個嚴嚴實實,連盤旋的蒼蠅都無隙可鑽。
裡頭的情況是何如了,現場官府的人怕都是不太清楚的。
屍首如何撈起的,他倒是了解透徹了。
天下承平日久,折月縣又是出了名的山水養人之地。
上任縣令任期之久,不作為的态度讓百姓對官府是由衷的失望,以至于對于官民間往來的禮儀甚是輕蔑不睹。
一方水土善養一方人,百姓間和睦敦厚倒是經久不衰的,尋日别說命案了,便是由縣衙調解的小額借貸糾紛都少之又少。
而今碼頭突顯死狀極慘的屍首引生的軒然大波,倒也在情理當中了。
徐松溪方才自胥吏口中得知。
而今正值魚禁期間,但由着新舊兩任縣令交替期間,未得及時布政明文禁魚令,才讓浮浪子鑽了空子。
生吞了狼心豹子膽一般,四個人竟敢光天化日下偷摸在岸堤暗蔽處布細網撈魚。
撈了幾網魚兒上來,本都打算收工了。
漁網上的魚漂待了半個時辰都未動,幾個人本身不抱什麼希望了。
尋思着便是些不足稱道的小魚苗罷了,哪知道竟以一人之力收不了網。
四人冷靜地面面相觑後,欣喜狂極,還以為是釣到了什麼寶貝大魚。
頓時興奮上頭,幾人合力拖拽,竟生活活将一隻豬籠拉出了水面。
撥開上頭纏繞得跟秘障似的水草,但見裡面是一具白花花的屍體,當時便魂都給吓破了。
“是個女屍?”
圍着屍首來回轉了幾遭,徐松溪定住腳步,看向許行舟問道。
“嗯。”許行舟點點頭,并将手指快速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許行舟刻意壓低聲音問道。
“我擅工畫,畫骨比畫皮還精妙。凡經我視線中的人,我能快速狀摹其骨,皆若肉眼觀肺腑般透徹。”
走到屍首頭端的位置,徐松溪的手靈活地如浪濤順着白布凹凸的大緻趨勢淩空起伏。
而後他又伸出小臂打橫在屍首的頭尾端以及隆起明顯的腹部上空粗拟丈量。
林廬煙是個锱铢必較的小氣性子,極其不以為然地将頭别去一旁,暗嘁了聲,小聲道:“不是男的便是女的,運氣好猜對罷了。”
徐松溪的做法在旁的人瞧來屬實是怪誕,但熟悉他的許行舟曉得,他是在用畫技中人身形比例的法子來判斷性别。
他面色沉靜地解釋,“方才我繞着屍首繞行的過程中,每一圈保持同樣的速度,皆不若十五步的距離便能走完單周。”
徐松溪突然蹲下,平端着小臂放在了自己的靴子邊。
“一個成年男子的小臂長度大緻等同于腳長,我的腳長為七寸八,沿木擔架的長邊走,六步便能走完。”
“也就是說,這隻木擔架連帶這張遮屍布的長度皆為八尺四。”
說完,他挑眉看向拿布來的衙役,後者一臉崇拜地點頭如搗蒜。
“若将這木擔架平分位十等份的話,很明顯,屍首隻占了八等份的樣子。”
“折月縣地處江南,此處百姓世輩都是□□米長大的,身量上比不得北地人。”他和善地笑着,“依下愚見,或許是個肥胖且敦矮的男子也不見得?”
“都是愚見了,你還好意思說出來?不嫌丢人?”徐松溪是極其不給面子地立刻回怼。
“你...”指着徐松溪,林廬煙花白的八字胡都氣得直抖。
立刻轉身看向許行舟,他的眼眸間是難抑的幽冷,“許縣令,師爺屢屢以下犯上,你可要...”
未及林廬煙說完,許行舟便開口打斷了。
“好了。”
他揚手示意徐松溪繼續說下去。
徐松溪也并沒有打算和林廬煙這個老酸腐繼續争辯的想法。
他隻想用确鑿的根據打臉對方。
徐松溪手指一揚,随便點了位身形中等的衙役出來。
他徑直開門見山,“男女身形的差異主要表現在軀幹上面。”
又是用手臂分别在衙役的肩頭和腰腹下端簡單丈量了下,他說到,“男子的肩部一般比較寬闊,且他們不得生育,所以一般是肩寬而骨盆窄的身形,所謂上大下小便是這麼來的。女子則相反。”
“再者根據身形走勢,女子皮下脂肪主要集中分布在腰臀以及胸前,而男子骨肌精幹,一般便是腰腹稍多。”
“這不正應老夫所言?”
“非也非也。”徐松溪薄唇微勾,指着隆起的大腹,“兩種情況。”
“純粹水喝多了,還有就是...”他幽深如海的眼眸間閃過一絲慧黠,“腹中有胎。”
徐松溪一番帥氣的秀操作,無疑是在給認死理且給不出憑借的林廬煙降維打擊。
月眠從前是法醫學和心理學的雙料大佬。
穿越至前朝,先是在女皇的栽培下,獨步衆人為六扇門大佬,并為其鞍前馬後多年。
再後來,她成了儀鸾司的指揮使。
此司在朝堂中獨立于三法司,直接受命于女皇差遣。更是前朝除了擁立女皇外的朝臣口間出了名‘鷹犬走狗’司。
典獄刑訟之事她熟稔于心,甚至潛移默化出了臨觀狀貌空推敲的法子以及自成一套的勘驗體系。
方才徐松溪一番行雲流水的打臉操作讓林廬煙吃了憋,月眠心頭暗爽甚至想為他鼓掌
她對徐松溪更是改觀巨大。
看不出來,有點東西嘛,看來那天的鍋巴菜沒白送。
她激動地搓了搓手。
嚯喲!難不成這哥們兒也是穿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