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月眠身邊的時候,他斜了她一眼,心裡是在冷哼。
呵,虛僞的女人。
終究是繃着比珍珠還真的假笑,和和氣氣卻滿是不情不願地将縣衙來的三人請了進來。
待走最後的林廬煙後腳甫一跨過門檻,月眠用力地阖上了門,并落了閥。
林廬煙整個人被門聲吓得一顫,心頭也是跟着一咯噔。
心頭亂麻般的不安迫使他回首看去。
卻見海棠花樹下,光影迷離間,月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手間握着的擀面杖很有節奏地往另一隻手的掌心敲打,每打一下,林廬煙的心跳便滞留一拍。
思及許行舟這一縣之令都要在此處吃癟,他更是覺得的沒安全感了。
喉間狠狠一咽,林廬煙隻覺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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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裡間用清水簡單地洗濯淨身上的污穢,換上月眠哥哥的衣服,許行舟便捧着整疊好的官袍走了出來。
甫一打開門牖,許行舟便觑見江鏡潭捧着一隻八寶攢盒,飛奔向徐松溪。
“徐哥哥,你來嘗嘗我攢的蜜餞果子,可甜了。”他站在徐松溪身邊,手背摸了把額上的薄汗,也不停歇地氣喘籲籲地說到。
徐松溪點點頭,信手從裡頭拈起一隻冬瓜蜜餞雕來,是隻抱着藥杵搗藥的白胖兔兒模樣,
“是...好甜啊!”簡直甜到齁能灼心。
笑容凝固在徐松溪臉上,他默默将剩下的半隻蜜餞放在茶碟中,然後連灌了好幾口茶水淡口。
撫着江鏡潭的小蘿蔔頭,他笑着憐愛地說到,“少吃甜食,會蛀牙的。”
江鏡潭乖巧地點頭如搗蒜。
一把抱住許松溪,圓潤的臉頰在他肩頭直蹭,江鏡潭笑嘻嘻地說到,“徐哥哥給我講故事好不好嘛,一會我給你看我寫得字。”
徐松溪滿口答好。
眉宇間的陰郁霎時間褪去,許行舟沉靜明亮的眼間漾出清清淺淺的笑意。
似乎天生自帶親昵迷人感磁場的徐松溪不愧是開封府的一把社交好手。
上至八十下至三歲,他總能恰到好處的散發自身的光和熱去吸引對方,不自覺地便想與他熱絡,多說上幾句話。
許行舟也發現。
江家兩姐弟的性子反差極大,就像是自己和徐松溪一般。
一個外向熱情,一個淡漠内斂。
弟弟江鏡潭溫和可愛,天然愛與人親近。
而姐姐江月眠雖不至是周身缭繞着生人勿近的冷戾氣場,但她活生像一隻小刺猬般,深掩着情緒心性。便是熱情,也很生硬。
透過小廚房半開的那扇門牖,許行舟看見。
林廬煙不知在與江月眠攀談什麼,看她的揉面的那副又捶又打地狠辣用力架勢,怕是惹了她不快。
“臨安算什麼,再叫聲徐哥哥,我今兒非得給你将開封府講透徹。”徐松溪笑眼眯向坐在自己膝頭的江鏡頭,豪邁拍胸脯誇下了海口。
許行舟冷嘁了一聲,“稚童年幼,你而今幾歲了,也好意思。”
“我生得年輕,我心态好。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撇嘴嘟囔着的徐松溪極不走心地朝許行舟瞥去。
緩緩轉過頭再度看向許行舟,徐松溪整個人滞停了一刹那。
靠在門框邊上,姿勢閑雅抱臂胸前捧着衣服的許行舟從徐松溪極力壓制住往上翹的嘴角到面頰肌肉搐動中讀出了一絲詭異的端倪。
他很快站正了身子,垂下頭去,來來回回打量自己。
再度感受到調侃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許行舟擡起頭來,對上的是徐松溪緊抿到幾乎顫抖的薄唇,以及漲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的面容。
許行舟:“?”
再繃不住了,徐松溪大笑了出來,直直拍案到,“哥們兒我今兒可算明白捉襟見肘是什麼意思了。”
墨綠色,漿洗的幾乎發白的衫子很是緊身地貼合在許行舟身上,他便是不用刻意擡手也能看見白皙的手腕,腳下趿的那雙布鞋更是不合時宜的露出了腳後跟兒來。
方才他斜斜往門框處一靠,閑散無度間又充斥着滑稽。
就連江鏡潭都埋在徐松溪肩頭開始竊笑起來。
許行舟倒是保持着一慣的淡定,理了理袖子和衣襟上的褶子便淡定從容的向葡萄架下的小案走去。
“果然啊,這人靠衣裝馬靠鞍,你許尋泓也不能免俗。”徐松溪揶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