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六歲絲毫不起眼的某一天,月眠意外跌落倒溯的時光長河,來到了前朝。
往昔風雨坎坷快十五年,常居不勝寒之位的她,自是嘗盡長夜孤獨。
思量起從前不管暗中苦尋還是求仙問蔔都難覓同世人的她,而下是難抑心中欣喜,當機立斷便要去尋徐松溪試探一下。
她提起牙白色的素紗白疊裙小步跑了起來,裙裾在空中漾起一道美好的弧度。
可她究竟是第一遭來縣衙起居的區域,裡面彎繞的構造讓她頭有些發昏。
月眠頓下步子,靠在柱子上勻了勻氣,她喘着粗氣說到,“都說這好事多磨,不過這也太磨人了些。”
從前參與過往縣太爺屋頂丢臭雞蛋活動的月眠,而下正在腦海裡回憶當初看到的那方縣衙格局草圖,認真地判斷當下該是往左走還是右走,才能走到廨舍。
月眠:“呃...”
方向感十分薄弱的她,在焦灼半天後,最終選擇從院裡擇一朵花來下決定。
萬一運氣好呢。
當然,月眠也做了完全的準備,運氣不好便折返重新走便是了。
隻不過這柔粉色的芍藥甫一撇下枝頭,月眠便被身後突如其來的一道高亮的呵聲給吓得含住了肩頭。
月眠正猶豫着要不要回頭之際,身後原本嚴肅的聲音轉瞬成帶着戲谑意味的笑聲。
她臉上的驚慌失措登時便冷了下去。
月眠冷着臉回了頭,迎面便是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正捧腹指着她大笑。
正是逐月。
他想到極點,竟是驚呼一聲。
許是拉扯到了傷口,向地面蜷了去,卻又繼續捂着傷,垂地大笑起來。
月眠:“...”
她垂眸看着逐月,挑眉問到,“有這麼好笑嗎?竟讓叱咤武林的逐月大俠如此失态。”
“當...當然好笑了。”逐月漲紅着素來冷峻肅殺的臉,很是認真地看向月眠說到。
月眠蹙起了眉頭,反問道:“我都不知道好笑在那裡。”
拍了拍手,逐月撐在半屈的膝上站起身來。
“在縣衙裡面跑得跟個眉頭蒼蠅一樣,還不知道尋人問路,此為一笑。”逐月似乎看出了她即将的反應,很快地反應到。
他食指向上指着,“我在檐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月眠竟一愣,随即臉漲得通紅,偏偏她又無可辯駁。
“公子因你擅剖驗,才與你私下定約。”逐月的薄唇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想來也是好大自誇,某便是大聲說下話,便唬得你這偷花小賊抖三抖。”
他伸出手比了個二。
“至于三吧...”逐月的眼神朝月眠身後遞過去,他意味深長地冷笑到,“這邊别于吏舍,此處是公子獨居的院落。”
逐月的目光實在緊逼的厲害,月眠下意識的向後退了退。
“小心。”
“謝...”
月眠的另外一個謝字還未說出口,便被逐月狠狠地噎了回去。
“别将公子精心培植的芍藥給踩了。”
月眠:“...”
逐月捧手胸膛前,他故作思考片刻,用食指在太陽穴點了點後道:“方才的那個偷花小賊,你可瞧見了?”
他又兀自地繼續到,“這可是遠在應天府且與我家公子來往密切的一位貴人送來的。”逐月親咳了下,“公子很是愛惜這芍藥啊,每日來得甚勤。”
她向後觑了眼在陽光下搖曳含笑的婀娜芍藥一眼。
果真是精細打理過的樣子。
眼不見火勢大,依舊在添柴的逐月說到,“上次一個灑掃的小厮不小心将這芍藥折了個枝,可是被克扣了好幾個月的工錢呢。當然啊,公子宅心仁厚,讓他跪了幾炷香便了事了。”
這算哪門子心善?月眠極力克制住要回怼的沖動。
月眠依舊彎着唇,淡然地笑着。
她的心卻在呐喊。
完了...逐月簡直是許行舟移動的眼,若是被他抖落出去,又要給許狗免費打工幾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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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月眠和逐月以三隻金澄脆皮燒鵝的價錢成交。
逐月滿意地點了點頭,拍胸脯到,“俺的口風可嚴實了。”
“不過刮了陣妖風,将這弱不經風的芍藥折了腰。”他撫着下巴說到,“嗯...江姑娘隻是路過,覺得好看便撿手裡了。”
見逐月轉身,月眠正想長舒一口氣。
他突殺的一個回馬槍,讓月眠那口氣不上不下的卡着。
“你不是要尋徐師爺?那跟我走吧,免得你這妮子又錯路惹了其他禍。”
“哦對了,我方才想了下,便是再要将補,三隻燒鵝我也吃不完。”
逐月很幹脆地說到,“便擇日再議吧。”
月眠緊步跟在逐月高大的身軀後面,清澈的桃花美眸間刹過一絲譏諷。
常言道,仆随主。
逐月也是将許行舟的作态學了個七八分。
若能知曉他,便能将許行舟略微洞悉,也不至于每次都手足無措了。
畢竟,許行舟其人,月眠實在難以琢磨。
他生得矜貴疏離,一張黃金面具将他心思深覆,讓人難以窺探。
面具之下,又是另外一副面具來形容他再好不過了。
平日慣以一幅高居瓊台,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姿态示人的他,偏好些峰回路轉的做弄人的法子。
便是在你身陷絕望,即将妥協之際,他氣定神閑地悠悠然通知,方才的一切都作廢。
逐月在此上雖稱不上精道,但總歸也能拿捏人。
月眠正思忖着,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她頓住了腳步,擡眉看去。
徐松溪正持着玉骨扇向她走來。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廨舍了。
逐月回首低聲向她說到,“這裡是安放卷宗的地方,公子應該在裡頭,莫喧嘩。”
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