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他開口,聞疏清擺在桌上的電話就倏地響了。
李百川瞪大眼睛,硬生生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早上試鏡,晚上就出結果?你不是說試鏡的人還挺多的嗎?”
李百川都懷疑一天能不能試完這些,結果晚上就來了電話。
聞疏清面色平靜地接通了電話,按下擴音鍵,一個陌生的聲音就傳入兩人的耳朵裡:“您好,請問是聞老師嗎?”
這個聲音挺耳熟的,聞疏清蹙眉回憶兩秒,才朝李百川做口型:“制片人。”
“制片人?”李百川非常小聲地說,“我記得柳導不是對人才挺珍惜的嘛,上次我聽一個人說當時通知試鏡成功的時候還是他親自打的電話。”
聞疏清沒回答,轉而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嗯,我是,李制片人……”
“非常遺憾,”那頭的聲音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就說出了一串話,“我很遺憾地通知您,我們這邊有更好的人選了。”
李百川:“……”
聞疏清“嗯”了一聲,電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挂斷了。這邊坐着的兩人面面相觑,半晌李百川才從嘴裡擠出一句話:“這也是計劃的一環嗎?”
通過先一步通知競争對手你落選了而讓競争對手進行下一項工作,這樣就能讓上一個機會無痛落在自己頭上,既不用承擔責任感還能一舉兩得地讓對方和上司産生誤會。
“好髒的計劃。”李百川感歎——就是聞疏清先一步才出來并且預警了,計劃的驚吓程度大大下降,他甚至還有時間感歎。
“我先打個電話和編劇确認一下吧?”他拿起手機,不消片刻就帶着一手消息回來了,“喬編劇說,那邊連試鏡還沒完成,還有幾個演員在表演。”
雖然聞疏清演完之後再看那些演員的表演隻覺得味同嚼蠟,但一是為了不錯過好人選,二是為了面子上做得過去,他們直到現在還在房間裡盡職盡責地試鏡。
喬南以抱怨得真情實感:“拍戲的進度都被一拖再拖,到最後就我、導演還有副導演三個人坐在這兒,其他人全被熬跑了。林同衡那孫子跑得第一快,嘴上倒是說得振振有詞什麼演員有上鏡需求不能熬夜……明明就是找借口。”
吐槽一開口就停不住,最後還是那頭的柳哲春聽到動靜冷冷地出來說了句“在外頭吹冷風逃試鏡開小課還挺快樂”,喬南以瞬間閉嘴。
扯了這麼多才想起來李百川的身份,堪堪補了句:“沒事你不用太擔心,說難聽點就這些人的水平……真的不如聞疏清。”
李百川心思靈通,這回倒是沒說“你家那小藝人”了。
喬南以這人李百川了解一般,就是這種對待看不上眼的人連個名字都懶得記的性格,這回直接說了聞疏清的名字,側面證明了聞疏清确實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李百川巴拉巴拉分析了一大堆,聞疏清無表情點頭,頓了片刻:“隻有編劇、導演、副導演在場?”
“雖然我和這種大導演搭不上邊,但還是聽過一點關于他的消息的。”李百川抱臂思考,“這個人有點完美主義,還特别喜歡凡事親力親為——一個鏡頭就能反複磨個七八十遍,就因為這個,不少和他同組過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瘋’了好幾個。”
但這種僅限同組人讨厭的完美主義在鏡頭上非常讨觀衆喜歡,不少人都評價看柳哲春指導的電影是一種視覺享受。
這種視覺震撼感僅僅由景色構成了部分,剩下的全是柳哲春以及被他指示的人在背後默默下的苦功夫。
李百川瞥了眼正不知道思考着什麼的聞疏清,寬慰道:“雖然和他同組是種折磨,但對你來說……”
聞疏清深呼吸一口氣:“我想的不是這個。”
再一看已經疑惑地直起身子的李百川,他解釋道:“我隻是在想,他知道制片人的胳膊肘已經試圖拐到他這裡來了嗎?”
李百川想到什麼,面色嚴肅地坐直身子:“通話錄音?”
“喏。”聞疏清輕巧地把手機扔了過去。
剩下的事都是李百川需要處理的了,而了卻心中一大事的聞疏清則卸下了滿身負擔,賴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仰着頭陷在沙發裡,聞疏清模模糊糊地看着頂上的燈光,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剛進公司的時候其實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需要一個足夠有約束的東西來讓他快點和過去的那些切斷聯系。
但是站在公司樓下,反反複複地開關手機,一眨眼就把那串長長的号碼刻進了心裡。聞疏清忽然發覺自己真的很難忘記,更不想忘記有關于池恒洲的一切。
他對自己的過往一向沒什麼留戀,可直到最後一刻才發現割舍掉過往就意味着一定要與池恒洲成為陌路人,池恒洲或許僅僅在他的過去占據了十八分之一的位置,可他帶來的意義卻大到聞疏清無法割舍。
他已經失去了給池恒洲打電話的關系,但他依然不想把這個早已經爛熟于心的電話号碼删掉,從自己的過去生生割離。
最後,掩耳盜鈴地關上手機,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似的讓那個号碼靜靜躺在電話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