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偷偷回眸與郭嘉對視一眼,暫時松了一口氣。
良久,一位丹鳳眼卧蠶眉的俊朗之人便領着衆人迎面走來。
之前煮酒論英雄時,郭嘉便見過劉備一面。
張郃又忙整理衣冠,作出膝蓋發軟,卻強撐着迎上前去的模樣。
“皇叔,久聞皇叔仁義布于四海,今日我張郃與兄弟們走投無路,特來投靠,願效犬馬之勞!”
做戲做全套,張郃一邊說着,一邊便要跪地叩拜。
劉備快走幾步,扶住張郃,目光溫和卻暗藏審視:“張将軍快快請起,一路辛苦。有何難處,且慢慢道來。”
情到深處,怎可無淚?
郭嘉悄悄竄于盾後,咬住張郃另一隻手。
張郃強忍着痛,眼眶微紅,聲音哽咽:“皇叔啊,當初我投奔曹操就是為了能夠追随陛下。如今曹操生性多疑,漢中無功,便對我等諸多猜忌,稍有差池便大加斥責。我麾下兄弟跟着我吃苦受累,卻不得半點好處。聽聞皇叔寬厚待人,蜀中軍民一心,我等實在不願再為曹操賣命,這才冒死前來投奔。”
言辭間,情真意切,若不是知曉内情,真讓人難辨真僞。
一旁的士兵也趕忙補充道:“皇叔。我等雖身在曹魏,可心中也向往明主。久慕皇叔仁德,願在這蜀地施展生平所學,為百姓謀福,還望皇叔收留。”
趙雲眼神示意完劉備後搶先開口:“張将軍能棄暗投明,自是幸事。隻是我蜀中雖歡迎各方英才,卻也需知根知底。不知張将軍可有什麼證明心意之舉?”
張郃面上卻不動聲色,用郭嘉交給自己的話術對答如流:“趙将軍所言極是。我等願将随行的三千兵馬全部交由皇叔調配,以表忠心。日後但憑皇叔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兄弟們,放下刀槍!”
衆兵聽令,皆将武器放于地上。
劉備與趙雲對視之後,微微點頭。
“張将軍既有此心,備自是歡迎。不如張将軍先在營中安歇,待備忙完手中之事,再與張将軍細談可好?”
張郃心頭一松,連忙點頭應下。
劉備也算厚道,趕緊命人帶張郃去安置營帳,其餘士兵一律繳械,分散安置。
趁着士兵分散之時,郭嘉跟在劉備後腳混入一處營帳,躲在帳幕之後,躲過衆人視線。
一位士卒早已于桌前等待已久,見劉備來了,立即禀告:“報告主公,昨日軍師夜觀星象,發現井宿積水四溢,鬼宿白氣縱橫,軍隊不日恐有大難降至,便立即讓我前來報告主公,提醒主公凡是小心。”
郭嘉曾聽聞世上有種占星之術,是通過天上星宿預知吉兇禍福,本以為是荒唐之言,卻沒想到竟然真實存在。
“軍師如今何處?”劉備正想将張郃投誠之事與諸葛亮一同商議。
“軍師說,等他安置完蜀中事宜,便即刻趕來。”
“好,我先去會會那個張郃。”劉備起身,同那名士卒退出營帳。
蜀軍營帳不比魏軍寬敞,郭嘉繞完一圈後并無發現,便悄悄從後方掀開帳子溜走。
不遠處的帳内,張郃還在和劉備周旋。不過昨夜和今早郭嘉早已陪張郃練習過不下百遍,就連最刁難的問題也演練過,對于應付區區劉備,郭嘉還是胸有成竹的。
當下正是刺探蜀軍軍情的好時機,郭嘉連忙鑽至不遠處的灌木,沿途觀察蜀軍内部。
正當郭嘉沿着蜀軍旗幟一路而下時,忽地一陣 “嘎吱嘎吱”的聲音從前面林間傳來。
郭嘉撥開草叢,擡眸望去,眼眸不由瞪大。
隻見崎岖山路間,一個方腹曲頭,形似黃牛的東西正承載着小山般高的糧袋。
四周無人,郭嘉趕忙上前查探,隻見那“黃牛”由杉木制成,内部皆由機身、車輪、軸承相配合,在亂石泥濘之中平穩前進。
機關術!
郭嘉腦袋裡第一個詞就是“墨家機關術”。
怪不得劉備有實力能和曹操耗這麼久,原來這裡面有這麼多玄機。
先是占星術,後有機關術,皆是失傳之術,竟沒想到自己有一日還能親眼看見。
蜀軍核心人物沒有半分改變,隻有前年新加入的一位軍師。
郭嘉忽然就對蜀軍新來的軍師有了興趣。
不過,興趣是興趣,好不容易混了進來,不帶點禮物,順手搞點小破壞怎麼能對得起張郃将軍的演技。
郭嘉嘴角一勾,磨磨爪子就往木牛背上一跳,再是像糧袋撓去。
麻制的糧袋受不了郭嘉的爪子,隻聽“撕拉”一聲,糧袋破了個口子,米粒順着缺口滾落在地。
郭嘉還嫌袋子缺口不夠大,繼續使勁撓。
糧袋的缺口越撓越大,掉落的糧食也越來越多。
郭嘉見大半袋糧食都洩得差不多了,便開始研究木牛的構造。
正當郭嘉想順帶把木牛也拆了時,一位身披鶴氅的青年不知從何出現,悄然抓住郭嘉。
“哪裡來的潑兔?”
郭嘉擡眸,隻見那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一手抓着自己的耳朵,另一手還輕搖着羽扇。
四肢淩空,郭嘉是抓也抓不到,啃也啃不到。
人兒眼眸深邃,像是一眼望不穿的潭水。
掙紮無果,郭嘉對視上人兒目光,脊背有些微微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