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頓晚餐我都會回家吃的,就連昨天也是,因為看見了漂亮的天空所以迫不及待要告訴你。阿彰,就算……”
“就算?”
仙道挑眉,笑得有些牽強,他總覺得接下來那句他不愛聽。
“就算是那種不回家的約會,以後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隻因吐字太快一時疏忽漏了“吃飯”一詞,葉月講完了都沒意識到不對勁,一臉真誠舉手作出發誓動作,她以為這是在表忠心,她與他的情誼堅不可摧,無論學長以怎樣的身份出現,怎樣的頻率相見,都無法撼動仙道在她心中斷層第一的位置。
然而不該省略的詞不能省略這件事,作為國文考試年級前三的葉月七濑後知後覺。
“你剛剛是說……不回家?”
仙道突然大變臉,平緩的眉宇皺起,神色凝重。
“啊?”
葉月想不明白,氣氛是如何在一秒内跌破冰點的。
“什麼叫不回家的約會?”
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他的問題,手背因緊張而暴起青筋,臉湊很近,向來溫和好脾氣的仙道此時給葉月帶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就是……”
支支吾吾壓低聲,眼神無處安放。
“我認為還太早了,如果是他的主意的話,小七,以後每天我都會來接你下課。”
口氣完全沒商量似的,眼神堅定,仙道不想就此事繼續糾纏下去,一下午調整好的心态在聽聞“不回家”後徹底崩盤。
“欸?”
葉月愣在原地,被他不容置喙的說辭搞得雲裡霧裡,是漏聽了哪句話還是她真如由美所言——往好聽裡講是溫室的花朵,難聽點則是天真得無可救藥。
“去吃飯吧。”
仙道輕拽住她往門口帶,很明顯,他單方面決定終結此話題。
葉月覺得應該是自己說錯了什麼,想發脾氣卻沒底,以仙道的性格以及對自己的态度,她一定觸及了某種底線才會令對方難得闆臉。
這張臉吧,還是笑起來好看啊。
“阿彰,阿彰,你笑一個嘛。”
從筷子縫隙中看他,餐桌上隻剩兩人,母親熱過飯端上來後出門散步去了,壓抑的情緒絲毫未被美食治愈,仙道朝她擠出個敷衍笑容。
哇,過分呐,他是故意的!
葉月食不知味,刷過牙後挽住仙道胳膊躺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搞笑藝人不愧是上電台的水準,很快他便放松警惕似的與葉月同頻開懷大笑。
不生那種莫名無名氣了對吧?
“阿彰,晚安安!”
葉月鑽進被窩,仙道一如既往在她床邊守了片刻,有一搭沒一搭談天說地後,當她覺得眼皮重到撐不開才起身離開。
“我說的都是認真的哦,小七。”
門被輕輕合上,隐約記得最視界中轉身離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十六年來,葉月初次經曆被仙道化身的小刺猬追着要吃掉的一場噩夢,天微亮被吓醒,從背脊開始冒汗。
“由美!”
她決定必須弄清哪裡出了錯。
“七……七濑醬?!”
由美将清晨六點破壞她完美假期懶覺的罪魁禍首葉月罵了一頓後,聽完了她的噩夢與困擾,接着又就着她的危險發言罵了一頓,連着挨了兩頓的葉月自然不服,興沖沖刷了牙在家翻箱倒櫃。
母親路過打着哈欠問,找什麼呢?
阿彰家的鑰匙,她頭也不擡,這點禮貌是有的,不能吵醒阿姨叔叔。
就挂在門後頭啦,母親說,默默走回卧室。
葉月頂着一頭淩亂長發闖入對家,蹑手蹑腳将仙道卧室門反鎖,趁其不備跳上床,熟睡中的仙道誤以為是地震了,相當淡定地在夢中試圖轉身換個姿勢繼續睡。
“仙道彰!”
被掀開被子扯着耳朵叫了完整的姓名。
“唔……”
是噩夢。
“仙道彰你給我起來啊!”
葉月不依不饒道,聲音響徹雲霄,整間卧室的房梁都為之一震。
“小……七……”
仙道用唇語問,怎麼了?
狹長雙眼緊閉,唯有長睫毛溫動着,還不知大難臨頭。
“你是不是跟越野學壞了?是不是?”
葉月狠心晃動仙道肩膀,這下意志力再強大的睡神也将被喚醒。
“嗯?你在……說什麼……”
這大概是仙道所經曆過最瘋狂的“地震”,他不得不卸下一身懶勁,伸長手臂竄出被窩将跨在身上俯視他的少女攬入懷中。
“哎呀!”
一個躺平,加鎖緊,動彈不得。
“再睡會兒。”
懶勁一秒歸位,呼吸着葉月頭頂傳來的蜜瓜洗發水味,仙道感到舒适自在。
“起來起來起來啊!”
葉月翻身不得逞,整個身體被禁锢住,她知道六點多是太早了些,可他竟敢質疑她要跟人做那種事,簡直不可理喻。
由美怪她口不擇言,她怪仙道以偏概全。
“唔……欸!”
清晰的牙齒印留在手掌内側,仙道被咬醒。
葉月一個轉身面對他,壞了壞了,好好的阿彰一定是被越野那種人帶壞,她急不可耐追究起來:
“阿彰,我才沒有要在外面過夜,不回家是指不回家吃飯,你到底……你這裡……你……你在想什麼呢!”
雙手握拳輪番敲他腦門,仙道呆滞在眼前,比塵埃落地更慢動作地睜開眼、眨眼睛,當視線終于凝聚成一道清醒透亮的光落在她哀怨的目光中時,葉月确定他卡殼了。
“呃……”
短暫的語氣詞過後,是抑制不住的笑。
“抱歉……我以為……哈哈哈……”
葉月越是揍他,越收不住的那種笑容。
“你以為什麼嘛!”
“沒什麼。”
仙道忽然抓住她的兩隻手貼上胸前,隔着結實有力的胸肌,強烈跳動的心髒仿佛觸手可及,湛藍眼睛注視着她,微笑的口風收斂後專注而認真,他又一次緻歉:
“你很單純,把所有人都想的很好,因此對誰都不設防,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如果對方是剛交往就有了那種想法的人,小七,我沒辦法就這樣把你交給他。”
葉月傻眼,以仙道的話術這刻不說感動也至少是溫存的,然而她偏偏是他搞不定的人。
“笨蛋!笨蛋!”
拳頭砸在胸口,她氣呼呼說:
“誰說在交往了!沒有交往啊!我為什麼要和他交往!難道相約一起出門的兩個人都要交往嗎!阿彰難道和越野是情侶關系嗎!”
仙道的思緒陷入了某種深邃的宇宙,随着萬物塌陷而漫無邊際地展開暢遊,任憑一雙小手在他身前橫沖直撞,軟軟糯糯的口吻駁斥着他不講道理的誤會。
情急之下,葉月将心裡的真實想法一不小心抖出七七八八,學長的追求路漫漫,進度條好不容易沖到30%,某人沉睡的意識被喚醒。
“小七。”
仙道揚起志在必得的笑容,低啞嗓音擦過耳垂,留下了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下次約會的話,我能一起去嗎?”
葉月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竟在這刻點了頭。
當她在電話中向黑羽提出畫展之約要帶上仙道時,對方也不知哪根筋搭錯沒立刻拒絕,當葉月身着俏麗百褶裙站在約定的巨型廣告牌下時,黑羽幸一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帶着點燈泡來約會的女生他遇見過不少,電燈泡無一例外是女生,他忍。
帶着男生來約會的頭一次遇見,因為是葉月,他忍。
帶着男款電燈泡且身着類似情侶款服裝手牽手出現的,這怎麼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