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小聲講,她從不把仙道和由美口中的那群臭男生做比較,教室内躲在後排讨論美女寫真的男生裡沒有他,最主要的是他看起來那樣陽光朝氣,怎麼會是那類思想龌龊的男生呢?
她陷入了矛盾而不自知,一方面對于自己脫衣服急着讓自己穿上的仙道表示不滿,因為他沒有将自己當作異性看待。另一方面,她或許是兩人之間更沒有性别意識的那個人,可換個人來家裡做客,譬如越野曾在周末上門打電動,出現外人後她也知道即使在家也要穿内衣。
将兒時習慣帶入青春期未免早已越界,對方是正人君子,就像是黑羽學長形容的那樣以兄長眼光看待自己,才能從她初潮持續到如今。
“也……也不是一點都不看吧。”
仙道在她耳邊小聲歎氣,不情不願承認,這些在他看來完全是多餘的話,也是不必将自己那些正常十六歲男生會有的行徑一一擺上台面來,希望她不要頭腦機靈到反應過來他卧室裡的滿地紙巾。
值得慶幸的是,一直到二十幾歲,葉月都認為仙道真的患有鼻炎。
“可是……”
她沒找到過呀,家裡的角角落落她比他更清楚。
“小七,給我留點秘密吧?”
仙道語氣軟下,再接着講那些風情萬種女郎的雜志封面将躍然眼前,結合香香糯糯的少女氣息充斥鼻腔,她比那些更緻命。
葉月恍然大悟似的推開仙道,嘴裡念叨着所以不是不把她當女孩子看,而是覺得不合适。
“我的意思是,小七,就算是我也不能完全沒有戒備心,你能明白嗎?”
仙道有意避開她整個身體脖子以下部位,這天下午少女依舊身着居家睡裙,輕薄質地勾勒曼妙曲線,比體育課遠觀那會兒更清涼。如果說緊身運動服打扮具備動态美,那眼前眼神迷離無辜的葉月則具備令人犯罪的吸引力。
“我要防着你?阿彰?”
她似懂非懂地問。
仙道有些懵了,後來想想穿多點總比脫衣服強,與其挑戰他定力不如折損些福利,憑借對方無條件信任得來的肌膚之親,在她全心全意交托自己之前,他認為意義不大。
這番對話所帶來的餘波在關西之行大爆發,原本兩人各自住在對門的家,兩間卧室、兩張床,換衣服上洗手間都在獨立空間,一旦結伴出行便不得不擠在一塊兒。這包括了起床後在浴室洗漱、脫下睡衣換上出門的衣服,外出一天回來後洗澡也是個問題,以及輪流上洗手間等等,在鐮倉一個家裡習慣的日常操作,經仙道點播後葉月像是開竅似的作出反擊。
不是反應,而是反擊。
非溫泉旅館,沒有大浴場的酒店,葉月進了洗手間就鎖門。
仙道聽見“咔嚓”聲不由趴在沙發上露出尴尬笑容,他會偷看?她覺得他會在那種時候推門而入?
葉月不厭其煩地鎖門,睡前還面對仙道那床發出警告,半夜上廁所他也得鎖門,省的她夜起迷迷糊糊就闖進去,看見不該看的。
這一切好說,剛開始麻煩的隻是她本人,直到住進神戶那間高級溫泉旅館,葉月在廁所門前來回踱步,焦灼視線落在仙道眉心,他預感不好并精準猜測到發生了什麼。
要換一間嗎?
葉月點頭,前台抱歉稱整間旅館的房間裡,浴室與洗手間都沒有鎖。
“小七,我們能聊一下嗎?”
葉月第三次請他出門等着,仙道感到多此一舉。
“不能等我用完浴室嗎?”
葉月掏出化妝包,抽出卸妝乳,不解看向他。
“卸妝我也要出去嗎?”
第一次要小解,第二次要換衣服,兩次理由充沛仙道無話可說。
“但我還要做别的事。”
葉月閉起一隻眼,另一隻眼也随之眯起來,棉片在眼皮上有序打圈,慢慢的在仙道面前揉出了一隻熊貓眼,她注意力放在手邊和臉上,完全沒空詳細回答。
“什麼事非要我出去等呢?”
仙道很快後悔自己的多嘴。
“阿彰!”
葉月沒好氣的停下手頭動作看他,一頓輸出。
因為是夏天所以出門會擦防曬,腿、手臂、脖子和肩膀一處不落,待卸妝時也不能偷懶,為了更方便所以等下會脫光了抹卸妝乳。
脫光,脫光,脫到内衣都不剩的那種!你聽懂了嗎!
“我知道了。”
仙道紅着臉換鞋出門,要是在鐮倉那會兒,葉月在廁所裡搞這些也不會鎖門,自從他要求她多加防備後,對方有些矯枉過正。
當仙道在半夜兩點被葉月扯着耳朵叫醒時,他大徹大悟何為自食惡果。
阿彰,我要去用洗手間了!
嗯……
阿彰,你聽見了沒?
……
阿彰,你不會偷看吧!
小七……我……
阿彰,我不放心欸,你還是在門外等吧!
……
仙道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隻手拖着葉月站在站台等新幹線,箱子裡裝滿了關西名産與紀念品商店購買的人氣前十零食。葉月手中捧着飲料,手腕上新購置的銀制手鍊随着小幅度擺動發出閃耀光芒,那是最終選定的生日禮物,吊墜上的刻字并不是她的名字。
“手上的疤完全好了哦。”
仙道親自為她戴上時,提起葉月的左右手看了又看,一臉大石頭落地的輕松感。
“腿上的不知道還要多久好耶。”
葉月踢踢左腿,那道車禍造成的傷口,多年後用去五支祛疤膏後仍留下了細長傷疤,随着時光逐漸淡去卻未徹底淡化,有時她自己都會忘記這道口子的存在,卻每每在仙道的目光中留下一根刺。
“也會好的,小七。”
仙道安慰說,語氣輕快。
假期眨眼間過去了一半,回到東京後葉月第一時間将黑羽學長約出來,她帶回了美味的餅幹以及精美的明信片作為禮物,兩人見面地點定在橫濱宇宙公園。
少女将長發紮成高馬尾,朦胧月光照佛大地,淡紫色短裙與白色T恤與她的回眸一笑構成了一幅直擊人心的生動畫面。
“學長,晚上好。”
葉月笑着遞上紙袋。
“葉月,好久不見。”
黑羽掏出兩張剛買來的摩天輪票。
她笑稱之所以約在晚上見面是因為天黑了就看不出自己在關西那幾日被曬黑的事實,待回到鐮倉念書時應該就會白回來。
工作日夜晚前來搭乘浪漫摩天輪的情侶并不多,偶有家長帶着孩子來玩,作為能俯瞰橫濱市夜景的制高點,摩天輪是表白的不二場所,而提出要來宇宙公園坐摩天輪的人是葉月。
“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黑羽從短短一句話中捕捉到了重點,什麼叫做回到鐮倉念書時白回來就沒事,難道接下去一個月是不打算和他見面了嗎?
“學長,第一次坐摩天輪,是和阿彰一起的。”
當時不像現在,包廂空下,兩人獨占。葉月從黑羽身邊站起身,朝着對面的座椅走去,捋了捋裙擺坐下,臉面向身後的全景玻璃,玻璃上折射出了她的倒影。
“第二次坐摩天輪,也是和他,第三次、第四次……除了這次。”
倒影中的人微笑起來,從側面也能看見那優美弧度,像是夜空中徒然升起一道彩虹。
“我不是很明白你要說什麼,但你好像在拒絕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黑羽有敏銳的洞察力,他耐心、細緻、溫和、體貼,外形帥氣、氣質佳,成績優異、品行端正,幾乎是無可挑剔的初戀對象。
“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因為學長你很優秀,要我講出你的優點來或許能寫滿一整頁紙,可是……”
葉月用手指撥弄右手手腕上的細鍊,在最後一刻,她決定還是将仙道的名字戴在手上。
“可是什麼?”
黑羽并無氣急敗壞,他猜到了拒絕,卻沒猜到葉月能拒絕的那麼不留餘地。
“可是如果有一百分喜歡你,那其中的九十九分是因為學長給我的感覺很像阿彰,看見你我會想起他,但我不想要那樣。”
葉月轉過身,正對着黑羽,說好的從今往後不掉眼淚似乎比想象中難,她努力克制住失落的心情,失戀的好像不是黑羽而是她那樣無助的胸腔裡擠出幾個字來。
“我不想要一個像阿彰的男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