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入秋之際,況且又剛下過一場瓢潑大雨。雖已不似方才那麼猛烈,但淅淅瀝瀝的小雨仍舊不可避免。空氣清新的同時,倒也帶來幾分寒意。
雨打濕了園子裡的花花草草,帶來了一種别樣的朦胧之意。
屋内的男子正幫榻上熟睡的女子掖了掖背角。他身着銀色長袍,身形将結實與瘦削恰如其分地揉搓在一起。既不令人覺得孱弱,也不顯得過于魁梧。
“甯姐姐……”床上躺着的夙月終于有了直覺。
即便是輕微的移動,也讓她感到令人難以言語的痛處。
她因幹澀而發白的嘴唇,還有她毫無血色的蒼白小臉,都昭示着她生命氣息的微弱。
可如今,她隻想知道葉甯的安危。
夙月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面帶笑意地看着她。
他的笑很清澈,溫暖和煦,像是春日裡消冰融雪的暖風一般,讓夙月不禁放下所有戒備。
男子怕是早就知道夙月已經醒來,手裡不知何時已經捧了一杯茶,便正好遞給了夙月。夙月慢慢地喝下了,不冷不燙,恰到好處,想來這位公子也是個細心周全的人。
夙月雖在喝茶,眼角卻時不時地偷看他,不知為何,這個人讓她有種說不出的自在。那男子也将夙月的神态盡收眼底,但他也不惱,隻是笑意更深,反倒讓夙月多了幾分窘迫。
“謝謝。”
男子見夙月已經把茶喝完,便伸過手來要取茶杯。夙月現今行動不便,隻好道了謝,把茶杯遞了過去。
男子笑得極盡優雅。“以後有什麼事,吩咐下人去做便可。姑娘是府上的貴客,可不要怠慢了才好。”
“夙月現今行動卻有不便,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他日夙月定當湧泉相報公子的恩情。”
“姑娘實在客氣。若不是姑娘舍命相救,恐怕……”
夙月這才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心裡又涼了半截。“公子,請問葉甯怎麼樣了?”夙月的手緊緊地攥着被子,漸漸冒出了些許冷汗。但願不會聽到她最不想面對的結果。
“在下複姓南宮,單字一個楚。若姑娘願讓在下成為你的朋友,倒不必公子公子的叫得若此生疏。至于你說的那位葉甯姑娘,在下确實不知是為何人。但在下願盡綿薄之力,替你找尋她。”
不知為何,這位南宮楚總讓夙月有種安心的感覺。
“那我就叫你楚大哥吧,你以後叫我阿月便可。隻是夙月不明白,你若不認識葉甯,為何她可以在你府中調兵遣将?”夙月此時隻當南宮楚是個心地純善的大哥,便再也無所顧忌了。況且如今這情形,自己的性命多半是南宮楚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存。
“哦?你說的是她?”南宮楚輕笑一聲,眉眼形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她可不叫葉甯,她是我的表妹,叫宜荌。”
“宜荌?”夙月心中雖有疑惑,但也沒有再提。隻想着下回再見着葉甯時,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是啊,多虧你救了她,她才沒受什麼傷,單單受了些驚吓罷了。等你傷好了些,我定讓她來向你好好道謝一番。”
夙月點頭示意,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身衣裳。因要包紮傷口,有一隻藕臂露在外面,倒也外洩了不少春光。夙月漸漸長大,也倒越發在意自己的儀容。
南宮楚似乎明白了夙月的意思,笑道:“阿月你大可放心,你這衣裳倒不是我換的,傷口自然也不是我包紮的。你救了宜荌一命,我早已把你當成妹妹,斷然不會對你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既然你已經蘇醒,我這就去叫大夫過來查探一番你的傷口。告辭了。”說罷,便出了門。很快,便有侍女進來站着等候夙月的吩咐。
雖是初次見面,夙月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很久以前她便已經與他相識。可是夙月又暗暗嘲笑起自己,自己從小到大見過最富有的人家也不過就是那個她曾經踏入的蕭家,何況那蕭家的财力恐怕不及南宮家的萬分之一。自己就算是三生有幸,也是萬萬不夠資格與南宮楚相識的。今日一見,興許是老天爺心情甚好賞賜于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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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風很大,呼嘯着幾乎要把屋頂掀翻。夙月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這幾日她身上的傷逐漸轉好,倒也允許稍微活動活動。
隻不過那所謂的宜荌姑娘她倒是始終沒有見着。夙月心中自然焦急,雖南宮楚已經否認,但若非親自見到宜荌,再三确認,夙月是萬萬難以接受這種說辭的。
莫非世上竟真的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夙月很想主動去見見葉甯。隻是這侍女管得嚴,極少願意讓她自己下地。前些日子她傷得重,自己也懶得動彈,便也由着侍女安排。
隻是成日做在床上與天花闆相對,實在是悶得慌。今日倒也奇怪,半晌不見侍女動靜,夙月反倒有些不習慣了。她便自己摸索着下了床。這要是往常,侍女早已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制止她。
侍女名喚語素,身世倒也與夙月十分相近,因此夙月對她自然有種特殊的情感。自己無法動彈那幾日,一應事物都需要靠語素操勞,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卻又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