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太醫,習太醫……”一個太監模樣的人正在一旁小聲地喊着夙月的名字。
夙月又犯了老毛病,走神了。
習楠是與她一道進的宮,隻是進宮後,兩人便分開走了。如今夙月正被幾個太監領到太醫院。隻是習原這名字,她實在還沒有适應過來,畢竟夙月這名字被人叫了十多年,一下子要換到另外一個身份,還是有些難度的。
“哼,才剛進宮,架子就那麼大。”另外一個帶頭的太監劉總管似是有些歲數了,想必地位也高些。這話雖說的小聲,但卻是故意讓夙月聽見的。
夙月卻也不生氣,隻是暗惱自己,如今進了宮,方得事事小心,萬萬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否則怕是習楠的日子也會不好過。
宮裡的人果然都很勢利,眼見夙月沒什麼靠山,自然都不愛搭理她。看她又年輕,便打發她做些稱量藥量的簡單活計。夙月在南宮府裡早就見慣了這些人情冷暖,倒也見怪不怪。不過是換個地方行醫而已,混個幾年,盡量找機會出去。
夙月便一刻也不停地幹着活,這宮裡人多藥量自然也大,夙月幾乎連喝水的空隙都難得。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可是習楠的影子還是沒有見着。
夙月心裡也猜着了個七八分,若是沒中選,她早就屁颠屁颠的來尋自個兒了。可如今一點動靜都沒有,八成是被選上了。夙月不禁替習楠捏了一把汗,習楠這麼單純的性子,在這宮裡恐怕很難立足,幸好還有自己可以與她共同進退。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夙月的活是整個太醫院最累最多的。眼見天色已晚,太醫院除了留守的幾個人之外,顯得格外冷清。夙月見夜已深,活也快忙完了,便琢磨着回家去。
皇家就是皇家,即使是夜晚也也能看出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瓦一磚,是何等的富貴莊嚴。夙月突然想到曾經她的父母便是在這等美景中花前月下,心中不禁傷感。好想看看他們,不知他們是什麼模樣。夙月伸手摸了摸路上的一塊假山,思緒又飄遠了。
“你在做什麼?”來人的語氣有種不容置喙的威嚴。
夙月隻覺得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倒是被吓了一跳。轉頭一看,戎楚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夙月吓得連忙跪倒在地上。
“帝……帝君。”夙月把頭深深地埋下去,一來是着實被吓得不輕,二來她也不願讓戎楚認得自己。自己畢竟是頂替習原進的宮,若是被戎楚發現,搞不好就是個欺君之罪。況且當初語素千方百計要将她拉出泥潭,自己可千萬不要辜負她的好意,主動再陷進這陰謀的漩渦。
“這會兒夜深人靜的,為何要在宮中逗留?”戎楚一句話看似随意,實則不然。
夙月一時竟腦袋空白,說不上完整的話來。“奴才……”
氣氛突然變得無比的安靜,戎楚似乎沒有讓夙月起來的意思。夙月盯着戎楚的金靴,隻覺得膝蓋有些酸疼。夙月從來沒有跪過這麼長一段時間,卻又苦于戎楚沒有下達命令,自己也不敢随意亂動,隻是恐怕這将要成為日後的家常便飯了。
“擡起頭來。”
夙月猶豫了一陣,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不料,戎楚卻用手輕輕擡起了夙月的下巴。夙月,能清晰地看到,那雙手,骨節分明。
抱着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夙月倒是很想知道戎楚會作何反應。
不過,現在這樣的姿勢,實在是有些暧昧至極。
戎楚掃了夙月一眼,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隻道:“好像沒有見過你,新來的?”
夙月不知這戎楚究竟是真的認不出自己,還是裝的,但畢竟他是君,自己是臣。有人給自己台階下,哪有不下的道理?
“奴才是今日剛進宮的,宮裡的規矩還不熟悉,求帝君饒命。”雖是求饒的話語,夙月卻無法說的卑躬屈膝。
“哦?我看你是一點也不怕。你叫什麼名字?”這夜實在暗的深沉,夙月根本無法讀懂戎楚的情緒,更無法讀懂那雙燦若晨星的眼眸。
“奴才名喚習原。”
戎楚似乎是輕笑了一聲,便把手從夙月的下巴上移開。那冰涼的觸感一瞬間就消失了,甚至讓夙月以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戎楚就這麼走了,一個人。夙月看着他的背影,竟覺得他有些孤獨。
“月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可讓為師等的好苦啊。”
夙月尚未進門,便看見習原正在門口等着。
“師父快些進去吧,可别受了風寒才好。”夙月連忙過去攙扶習原,總覺得自從習楠進了宮,習原便蒼老了許多。
“你可知楠兒被選中了?”習原歎了一口氣。
“徒兒見小楠沒有來找自己,也猜到了個大概。”
習原的似乎歎了一口更長的氣,讓夙月聽了都有些揪心。
“你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娘去的又早……”習原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夙月從來都沒有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模樣,很是于心不忍。
夙月正想安慰習原,卻隻見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夙月連忙要将習原扶起來,卻被拒絕了。
“月兒,為師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求過誰。但這次為師實在是逼不得已,你能幫幫為師嗎?”習原說罷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瓶子。
“這是?”夙月見習原不願起來,便自己也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