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樂得捧着肚子,拍着桌子大笑;有人忍不住接話調侃:“這是什麼,債主的娃兒來替她老子收債嗎?”“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随便進的?”
這些笑聲亂糟糟地落在阮雲琛的耳朵裡,像一道道刺耳的嗡鳴。她的手在口袋裡緊緊攥着,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卻仍舊站得筆直,一動不動。
男人們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阮雲琛身上掃過,從她被泥水沾髒的鞋子到稍顯松垮的舊衣服,像是在打量一件再平凡不過的物件。
對他們來說,這個瘦弱的小女孩和交易這樣的字眼幾乎毫不相幹。
就在這時,宋祈擡了擡手,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
隻是這一個小動作,就像按下了某種開關,笑聲立刻被生生截斷。男人們的笑容僵在臉上,迅速變成一種恭敬又隐隐帶着懼意的沉默。
宋祈沒有急着開口。
他靠回椅背,懶散地打量着阮雲琛,目光遊弋卻帶着一絲壓迫感。随即,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被人遞上了一件有趣的玩物,又像是耐心十足地等着看一場鬧劇。
“你是阮家的小丫頭吧?”
話音一落,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棋牌室再次安靜了下來。有人驚訝地低聲問:“誰?”“阮……誰?”
“阮啟明啊!那個老酒鬼!”
“阮啟明......哦!阮啟明!他不是早年欠了不少錢嗎,記賬那一頁都有的,老子翻過。”另一個聲音跟着說道。
“哦——”
周圍人恍然大悟,有人啧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孩一眼,又低聲嘀咕:“不過是個死賬,跑這兒來幹什麼?”
宋祈沒理會這些零零散散的議論,隻是懶洋洋地将視線轉向阮雲琛。
他的眼睛半眯着,漫不經心地打量着,仿佛眼前的女孩不過是一件被丢到門口的舊物,一件——稍微有那麼些意思的舊物。
他嘴角帶着一點笑意,尾音微揚:“怎麼,欠債還不起,就派個小丫頭來這兒讨情?”
阮雲琛站得很直,沒有說話,目光一寸不讓地盯着他。
房間裡的竊竊私語又開始零星響起,有人掀開手邊的牌,低聲嘀咕:“這算什麼,債主的閨女上門賠笑臉?”
“誰知道呢,看着是有點意思。”另一個人拖長了語調,語氣裡盡是揶揄。
“閉嘴。”宋祈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柄鈍刀壓了下去。議論聲瞬間斷了,男人們縮了縮脖子,裝作若無其事地擺弄起手裡的煙和牌。
見宋祈似乎對自己的話感了興趣,阮雲琛咬了咬牙,再次擡頭看向了他。
“不是。”她說,“我是來談條件的。”
宋祈眯了眯眼。
他像是聽見了什麼稀奇事,沒有急着說話,隻是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那動作不疾不徐,像是獵豹在觀察獵物,每一下都仿佛在計算該從哪個角度出擊才能最快制敵。
“條件?”他拖長了尾音,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弧度,帶着漫不經心的興趣,“說吧,我聽聽。”
周圍頓時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人們壓低了聲音,小聲嘀咕着:“她真是老阮家的丫頭?欠債欠瘋了,派個孩子來裝可憐?”“這丫頭膽子挺肥的,怕不是還不知道自己攤上什麼了吧?”
阮雲琛沒有理會那些聲音,依舊站得筆直,眼神牢牢鎖定在宋祈身上。
空氣裡滿是汗水和煙草的味道,像一層厚重的罩子将她和這個男人隔在了一個看不見的空間裡。她沒有退路,也不打算退。
“我替他還債。”她開口,語調冷硬,一字一句像利刃一樣切開這片壓抑的空氣。
整個棋牌室安靜了一瞬,緊接着,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就她?拿什麼還債,童工的工資?”
一陣低笑聲随之蔓延開,有人甚至大聲笑罵:“媽的,這年頭小孩都這麼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宋祈沒有笑。
他隻是微微傾了傾身,像是終于對此事提起了一點興趣。他就像捕獵的猛獸死死盯着獵物,耐心十足卻危險得叫人發寒。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帶着鋒利的邊緣,像是在給阮雲琛最後的警告,“還債,你拿什麼還?”
阮雲琛沒有直接回答他。
她擡起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黑得沉沉的。
“我要殺一個人。”她說。
隻是這麼短短的六個字,卻像一塊石頭投進水裡,瞬間激起了千層水花。
男人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甚至連剛才戲谑的笑都凝固在了臉上,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她,眼神裡帶着明顯的詫異與探究。
宋祈倚在椅子上的身子微微坐正了些,他盯着她,好一會兒,嘴角漸漸挂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這麼大點兒人,你想殺誰啊?”
“阮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