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撥雲不見日 > 第43章 家庭作坊

第43章 家庭作坊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男主人的臉色鐵青,目光在屋裡的一片狼藉之間遊移,嘴角抿得發白。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像是藏着一團随時可能爆發的怒火,卻因為某種無形的力量被死死壓住了。

高利貸。

□□。

這些詞語像是利刃一樣懸在屋子的空氣裡,每一個人都清楚,如果被捅出去,那并非是丢臉的問題,更有可能發生的,是緻命的麻煩。

對他們這些靠打工、拼命湊錢的小人物來說,這些高高在上的“遊戲規則”壓根不容他們有半點掙紮的餘地。

他們害怕。

害怕放貸人一旦察覺自己暴露出去,後果是無法承擔的血腥收場——哪怕她隻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女主人抱着懷裡的女孩,力道幾乎要把瘦小的身子嵌進懷中。她的眼神飄忽不定,像是随時準備着,準備用自己的命換來孩子的甯靜。

男主人的手攥着自己的袖口,指尖已經泛白。

他瞥了一眼阮雲琛,牙關輕輕咬着,像是在警告自己不能亂說話。

他知道門外站着一個陌生人,那陌生人的态度看起來并不咄咄逼人,但這種“好意”可能隻會讓局面更糟。

門外的人似乎還在猶豫:“剛才我聽見……”

“沒什麼。”男人的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些抖,卻努力地試圖平穩下來,“就是點家務事。謝謝關心。”

阮雲琛手指稍稍用力,老人被迫站穩了些,卻低着頭一動不敢動。她的眼神從他臉上掃過,轉而看向女人——後者抿着嘴唇,眼睛裡淚光一閃,卻拼命忍住了。

阮雲琛的心裡生出一陣莫名的煩躁。

“抱歉啊,”女人說,“吵得有點大,打擾了。”

門外的人似乎還想再說什麼,男主人卻補了句,嗓音沙啞:“不好意思,真是打擾了……沒事的,真的沒事。”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一下子洩了氣,目光低垂,整個人頹然地靠在牆上。

門外沉默了幾秒,随後傳來一聲輕微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屋裡安靜得像是一根細線繃在空中。

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年輕男人靠在牆上,手臂松弛下來,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他低垂着頭,額角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卻沒有擡手去擦。

“走了……”女人輕聲開口,嗓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沒走。”阮雲琛的聲音像是一道冷冰冰的刀鋒,在死寂中劃開。她的手指已經搭在窗框上,掌心貼着冰冷的木料,目光卻落在房門的位置。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門把又被輕輕轉動了一下。

“咔嗒”一聲,門闆被推開了一條縫隙。

“誰——”男人猛地擡頭,聲音緊繃得像一根快要斷裂的弦。他的話還沒說完,門便被推開了,露出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穿着普通的深色外套,手裡拎着一把折疊傘。他站在門口,目光在屋内掃過,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廖緻遠。

阮雲琛心裡一驚,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她松開了老人的胳膊,腳尖輕輕一勾,借着窗框用力一撐,整個人無聲無息地翻了出去。

外頭的風很冷,窗外是堆滿廢棄雜物的小巷,夜色濃得像是一層厚重的幕布,把所有的細節都掩了個幹淨。

她一隻手撐着窗台,身形貼着牆壁,耳朵緊貼窗框,聽着裡面的動靜。

“打擾了。”廖緻遠的聲音低沉,透着不動聲色的試探。他走了幾步,站到屋子中央,目光在每個人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下,然後落在地上的一片木屑上。

地面上還有一滴血——剛才男人手腕擦破時留下的。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地闆,卻開口問道:“我聽到這裡剛才有些動靜,是出了什麼事?”

年輕男人的身體僵了一瞬,女人緊緊抱住孩子,目光躲閃。

“沒什麼,”男人咽了咽喉嚨,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孩子吵着玩,不小心摔了點東西。”

“是嗎?”廖緻遠站在門口,聲音不急不緩。他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木屑,眉頭輕輕蹙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随口一問:“我剛才好像聽見屋裡有個女孩子的聲音……你們家不是隻有一家五口嗎?”

空氣像被凝固了一樣,屋子裡瞬間安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格外突兀。

年輕男人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緊繃,他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擠出一個笑:“您聽錯了吧……哪有什麼女孩子,我們家就這些人。”

“是嗎?”廖緻遠的目光淡淡地在男人臉上停了一秒,又掃過角落裡那個緊緊蜷縮着的孩子,

“這地兒的樓蓋得太早了,樓牆很薄,聲音傳得遠,有時候确實容易聽岔。”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帶着一種慢條斯理的輕柔,但目光卻微微一頓,停在了窗框上——那木質的窗沿邊緣有一道明顯的刮痕,像是剛才不小心留下的。

年輕男人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身體頓時僵了一瞬,立刻低下頭,擡手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不好意思,真是打擾您了……沒事的,真的沒事。”

廖緻遠沒有接話。他微微點了點頭,像是準備離開,但腳步停在門邊,目光依舊沒有移開窗框。

“最近這個區挺亂的。”他像是随口提了一句,語氣溫和又自然,“尤其是晚上,巷子裡人少,挺危險的。你們家可得多留點心,尤其是孩子……這些日子附近好像沒見什麼巡邏的,也不放心。”

男人嘴唇動了動,勉強扯出一個笑:“多謝,多謝提醒。”

廖緻遠這才點點頭,轉過身朝外走去。

門關上的一瞬間,屋裡的空氣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塌陷下來。男人的身體幾乎是一瞬間靠在了牆上,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松了口氣,還是愈發的緊繃。

窗外的阮雲琛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扣着窗沿,耳邊是屋裡人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地面,破舊的磚塊松松垮垮,踩着發出輕微的響動。

屋裡安靜得出奇,隻有煤油燈偶爾發出一點輕微的“啪嗒”聲,像是什麼在暗處微弱地掙紮着,試圖點亮又迅速被壓滅。

阮雲琛貼在窗外,指尖扣着冰冷粗糙的牆面,耳邊的聲音一陣陣傳來。

“媽,疼……”是小男孩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不安的顫抖。他顯然在努力壓抑着什麼情緒,那種竭力忍耐的堅強幾乎讓人心生酸澀。

“别說話。”女人的聲音柔軟卻不容置疑,像一層薄紗輕輕覆過,溫暖又冷靜,“等會兒媽媽給你上點藥,就不疼了。”

阮雲琛的手指動了動,指腹壓在粗糙的磚縫上,幾乎把那點粗粝感嵌進了皮肉裡。她眉心微蹙,目光落在遠處朦胧的天際,聽着屋内這些話,胸口泛起一股說不清的煩躁。

男人低聲咒罵了一句,像是一種習慣性的洩憤,但很快被老人打斷了:“閉嘴,别吓着孩子。”

——又是這樣。

阮雲琛腦海裡突然冒出這句話,幾乎是控制不住的升起的厭惡。

明明都已經泥足深陷,明明已經摔得一地破碎,還能在這裡裝模作樣地相互安慰。

有什麼用?

她冷冷地想着,目光盯着屋内那盞晃動的煤油燈,火苗搖曳得像是随時要熄滅,卻還死死吊着最後一口氣。

互相攙扶着,擰成一股繩又怎麼樣?

他們這些人,能熬過今晚,熬得過明天嗎?

風從她耳邊灌過,帶着寒意的嘶鳴,像是在無聲地回應。她手指摳着窗沿,動作無意識地加重了一分,發出微弱的“咔”聲。

——窮人版的英雄主義。

這個詞在她腦海裡浮現,冷嘲裡夾雜着幾分說不清的自嘲。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們明天還會如何咬牙切齒地活下去,為了幾塊錢的小木馬,為了再省下一頓飯。

這種黏膩的溫情讓她覺得窒息。

窗台冰冷的觸感滲進了掌心,但沒能讓她的情緒平複下來。她偏了偏頭,目光越過窗縫,看見屋裡搖曳的燈光。

那個孩子縮在女人的懷裡,小小的一團,臉上還有淚痕,卻倔強地不肯再哭出聲。

女人低頭輕拍着他的背,目光溫柔得像水,像什麼都能包容、什麼都能承受。孩子抽泣的聲音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他低低的嗓音:“媽媽,我幫你……”

他的聲音裡帶着一股不合年齡的成熟,仿佛一句“幫忙”就能撐起這個家。小手伸過去,卻被女人輕輕握住。

“你乖,”她的語氣軟下來,像是撫平了空氣裡所有的刺,“去睡覺,媽媽還得趕完這一批小木馬呢。”

阮雲琛的指尖摳進了牆縫,磨得發紅,她甚至沒有意識到。那種說不清的煩躁感越積越多,仿佛要把胸腔裡的某根弦撐到斷裂。

她忍不住别開目光,偏頭看向黑暗的巷子,夜風冷冷地吹過,像是刻意裹着一層刺骨的寒意。

她知道這種情緒是怎麼來的。

——因為從來沒有,因為永遠不會有,因為她渴望,因為她嫉妒。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這種無聲的保護,沒有被那樣的目光注視過,也從來不需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東西,不屬于她,永遠都不會屬于她。

可為什麼,那一瞬間,她竟然希望自己沒有站在這裡,希望自己從來沒看見過這些?

屋裡傳來一陣輕輕的咳嗽聲,夾雜着木屑被掃起的沙沙聲。那聲音細微又瑣碎,像是一種微弱到近乎卑微的存在感,努力撐起一片搖搖欲墜的世界。

阮雲琛站在窗外,手還扣在窗台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甚至能感受到手指下的那點粗糙木刺,像是紮進了皮膚裡,透着細微的刺痛,卻不至于讓她放手。

屋内的聲音又響了一下,是那個女人的。

“爸,您别掃了,去躺會兒吧,這裡我來就行。”

老人沒應聲,隻是咳了兩下,腳步拖沓地往後挪了一點。

孩子奶聲奶氣地開口:“媽媽,我也幫忙,好不好?”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阮雲琛低頭看着窗外那片堆積如山的雜物,目光冷得像一灘死水,情緒在胸口翻滾,卻找不到一個宣洩的出口。

……煩死了。

煩死了。

煩死了。

一種近乎灼人的難受,從骨頭縫裡溢出來,又堵在喉嚨口,燙得她眼眶發熱。

阮雲琛咬緊牙關,呼吸輕而急促,努力地想要壓住腦子裡面來回翻湧的情緒——她不知道那股情緒是哪裡來的,她隻知道那股子難受的勁兒,總會在追債的時候莫名其妙地跑出來。

可最終,她卻隻能攥緊了拳頭,把那點微弱的情感全數掐滅。

她的手再次扣緊了窗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整個窗框折下來。

——回去。

拿房本。

結束任務。

這些念頭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翻滾,催促着她擡腳邁開步子。

可是腳步剛一動,屋内又傳來一聲——那個孩子,語氣裡帶着不加掩飾的歡喜:“媽媽,這個木馬做好了,是給妹妹的嗎?”

女人輕輕笑了笑,聲音溫柔得不像是身處這樣破敗的環境:“對,等妹妹醒了,給她玩,好不好?”

風從耳邊刮過,灌進脖子裡,她的指尖徹底松開了。

好燙。

屋裡的氣息,燙得人皮膚升騰,渾身難受。

那是一種想讓人想逃的難受。

阮雲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心,那裡分明沒有傷口,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割開了一道縫。

她突然覺得再待一秒都會窒息,像是随時可能被吞沒在這無聲的溫情裡。

她轉過身,肩膀僵硬得像是被凍住了。風吹過她的頭發,把那點隐秘的酸澀連着寒意一起灌進骨頭縫裡。

她沒再回頭,隻是沿着牆邊一步步往遠處走去,腳步輕得像是在逃。

巷子裡隻有風聲,刮在磚牆上,帶起一陣細碎的沙沙聲。阮雲琛站在巷尾,冷冷地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破舊的木門已經緊閉,隐約還能聽到屋裡斷斷續續的低語。

她的手指撫過牆面,粗糙的水泥刮得掌心有點刺痛,但這點痛意被更深的煩躁淹沒了。剛才屋裡那種溫情脈脈的畫面像刀子一樣紮在她腦子裡,怎麼也甩不掉。

——他們怕什麼?

——怕□□,怕被滅口,怕暴露……可他們也什麼都不怕。

互相扶持,互相依靠,即便那個世界小得可怕,即便那未來荊棘滿布,可他們......因為擁有彼此,所以什麼都不怕。

阮雲琛忍不住咬了咬牙,指尖收緊,口袋裡欠條的邊緣割到了指腹,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大概是流血了。

阮雲琛讨厭他們,也讨厭自己。

她讨厭那種突如其來的嫉妒感,恨那種莫名其妙的觸動,還有現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逃避。她想再回去,砸開那扇門,拿到她該拿的東西,可腳步卻遲遲沒有擡起。

風從巷子盡頭吹來,卷着一股微微的濕氣。磚牆的陰影拉得很長,籠罩在她腳下。她偏頭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空氣顯得格外沉重。

正要邁步,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

“夜深了,這裡不安全。”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