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個月都會和母親見幾面。
沒有了壓抑的生活環境,現在的母親比以前精神多了,逐漸接手了家裡的公司,好像已經忘卻了曾經的痛苦。但當他問起他們曾經争吵的什麼,母親用哀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願多說。
于是他想着,就讓秘密腐敗在時間裡,有些問題不必打破砂鍋問到底。
但現在他知道了。知道了為什麼母親要如此悲哀——因為自己就是悲哀的産物。
看到他,就會讓母親想起那段痛苦的時光,
知道真相後,對衛父抱有的最後一絲期望就此破碎。
好像有什麼在流。
衛珩攤開手。
幾滴冰冷的淚水砸在手心。
是他在哭。
為什麼哭?
自己早該發覺了。
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他顫抖着手撥通電話。
“喂?衛珩?”
“小意……我好想沒有家了……”
聽到對面焦急的關切,衛珩握緊手機,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不斷呼喚雲殊意的名字。
雲殊意坐上車,不斷催促司機快點,一邊耐心地安撫衛珩:“我在,衛珩,我還在。你不要傷心。”
“不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我會永遠陪着你。”
趕到衛珩告訴自己的地點,雲殊意一眼就看見了茫茫大雪中,孤寂悲戚的身影。
厚厚的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條腳印逐漸蔓延到衛珩身邊。
雲殊意伸手去拉衛珩,想讓他跟自己走,但衛珩就像一個精緻的提線木偶一般,毫無動靜。
握着手機的手一片冰冷。
蓦然,他注意到衛珩的臉,頗為心疼地擡手,冰涼的手覆蓋在發熱腫脹的臉頰上。
“衛珩……”
仿佛慢了一拍一樣,衛珩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擡眸看着雲殊意。
不知他站了多久,眼捷上已經挂滿了晶瑩的冰晶。襯得他的眸子冷得令人發寒。
衛珩動了動僵硬的手,手臂上的雪花再一次墜落。
他死死抱住雲殊意。
“小意,我才知道,原來沒有人期待我的出生,我一出生就注定了被抛棄。”
說着說着,衛珩哽咽起來,成串的淚水不斷落下,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來。和衛父對峙的時候他沒有哭,獨自一人下車他沒有哭,但是當他看到滿臉焦急的雲殊意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衛珩顫抖着嗓音說完剛才發生的一切,泣不成聲。
雲殊意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着衛珩的背。他踮起腳,吻在衛珩早已被凍得沒有絲毫熱意的唇上。
“我期待。”雲殊意溫柔地說着,像是情人間的告白一般,飽含熾熱的情意,“我期待你的降生,期待你的成長,期待你的未來。”
雲殊意捧着衛珩的臉,認真注視他哀傷的眼眸。
“我以我的生命發誓,我會永遠愛你,直至我消亡。”
一瞬間,天地緘默。
雲殊意用上他神魂的力量起誓,一旦他背叛誓言,他将面臨靈魂和肉/體的雙重懲戒。本就破碎的精神海發出痛苦的悲鳴,雲殊意臉色白了一瞬,默默将這陣疼痛忍下去。
衛珩神色錯愕,他有時感覺自己離雲殊意很遠,他虛無缥缈到自己難以觸碰。
午夜夢回,他會懷疑雲殊意是否喜歡自己,那天的表白、親吻,是否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不是的。
現在,他可以肯定地說,不是的。
雲殊意愛他,比他愛雲殊意更深。
他從雲殊意的眼中,看到了濃烈的感情。
仿佛一團熊熊大火包裹着自己,将冰冷的雪融化,将自己拉回人世。
見衛珩冷靜了下來,雲殊意再次牽起他的手。
“走吧,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