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意家門口有一條河,他以前很喜歡去河邊樹蔭下乘涼。
河邊有常青的柳樹,河裡有遊弋的小魚,河水從上遊奔騰而下,帶着生生不息的生機與自由,朝着遙遠的盡頭奔瀉洶湧。
雲殊意蹲在河邊,手伸入冰涼的溪流中,流水頃刻間包裹他的手,涼意順着手心一路往上,再炎熱的夏日,也會被其消解。
有不怕生的小魚會好奇地在他手邊遊繞,他突然間猛拍水面,将魚吓跑,等到水流回複平靜,它們又從水藻中遊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繼續好奇地探索這個它們已經探索過許多次的小溪,圍着雲殊意的手指打轉。
笑着鬧着,雲殊意突然驚覺。
這些魚,和自己何其相似。
自由明明就在他身邊,他隻要越過某些阻礙,某些困境挫折,他就能成為一條自由的魚,遊向遙遠的盡頭。
但……盡頭,是什麼?
雲殊意不敢賭。
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看着那張愁容滿面的臉,和自己哀傷的眼對視着。
忽然間,幾團沒了依靠的柳絮掉落水中,自己的倒影泛起圈圈漣漪,眼睛模糊了。
柳絮輕輕地蕩啊蕩啊,最後飄向了不可捉摸的未來。
後來雲殊意就很少去河邊了。
黃寡婦覺得雲殊意的長相太過陰柔,還喜歡一個人在外亂逛,總罵他不要臉,到處勾引人,要他少出去抛頭露面。
應該多學學雲殊茹,聽話、懂事、成績還好……
在聽到黃寡婦說她女兒說不了話的那一刻,雲殊意就明白了,被賣的人,被抛棄的人,永遠都是他。
不論他如何聽話,如何乖巧,他始終是比不過他妹妹的。
或許嫁給一個男人,他的未來會更好一點?起碼不用整日受盡白眼冷臉。
來到楊波家的第一天,雲殊意就知道,楊波不是他的良人。
但秦禮是。
他曆經艱難險阻才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人,一個關心他的家庭,又要離他而去了嗎……
雲殊意慘白着臉,神情同聽到黃寡婦把他賣了時的表情一般哀恸。
“殊意,你怎麼了?”突然一道聲音出現,将他從混沌之中拉了出來。
雲殊意仿佛像找到了救星一般,緊緊抓住秦禮的手臂,雙眸帶淚,顫抖着說:我妹妹。
“你妹妹?”秦禮看了眼門口的車,表情難得地凝重起來,“那是王勇明的車。”
秦禮沉下臉,生氣的同時不忘安撫雲殊意,他把人擁在懷裡,親了親青年的發頂:“别怕,不管什麼困難,我們一起面對。”
雲殊意點了點頭,心裡鼓起一絲勇氣,和秦禮一起出門。
此時王勇明已經下了車,正在和王曉春寒暄,“王嬸啊,砍柴呢?”
“是啊,我家兒媳婦硬要幫我,一眨眼功夫就給我砍完了。”王曉春的神情是顯而易見的驕傲。
王勇明呵呵笑道:“柴砍完了,怎麼不讓兒媳婦把你把柴碼起來呢?”
“我自己有手有腳,不需要他們幫忙。”
王勇明似乎是沒聽到王曉春的話,轉身朝車裡喊道:“兒媳婦,來,給你婆婆碼柴。”
王曉春一頭霧水:“我兒媳婦?她怎麼可能在車裡。”
“為什麼不可能?”王勇明點了支煙叼在嘴裡,一臉看好戲地坐在車頭上。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一個婉約的身影款款從車上下來。
王曉春看着女人的樣子,心裡詫異極了,要不是這些天和她家兒媳婦朝夕相處,她還真會把兩人認錯。
這個女人長得非常漂亮,膚如凝脂,蛾眉皓齒,同她家兒媳婦有九分像,難道……是姐妹?但是沒聽說雲殊茹有姐妹,哥哥倒是有一個。
王曉春懶得繼續分析,幹脆直接問:“你是誰?”
“媽,我是雲殊茹。”雲殊茹理了理自己的秀發,神态自然大方,看向王曉春的目光毫不心虛。
“什、什麼……”王曉春看向家門,明明剛才那個殊茹才幫她砍了柴。
如果這個是真正的雲殊茹,那那一個呢?
注意到王曉春的視線,雲殊茹紅唇微張,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他是我——”
正巧秦禮帶着雲殊意出來了。
雲殊茹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語氣不屑:“我哥哥,雲殊意。”
雲殊意他們來遲一步。
聽清雲殊茹的話,王曉春瞳孔地震片刻後,兩眼一翻,直挺挺地朝後倒去,暈了。
“媽!”秦禮跑到王曉春身邊把人扶住,這才避免了王曉春摔在地上。
看着昏倒的王曉春,雲殊意表情變得很難看。
雲殊意早就明白雲殊茹不像她日記的裡寫得那般美好,但他沒想到,身為這本書的女主,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明明雲殊茹收了錢,去了鎮上,就再也和他沒關系,為什麼又要出現在他的世界,打破他平靜的生活。
雲殊意握緊拳頭,陳年舊恨同新賬一齊在心中發酵,在即将爆發的前一刻,1109突然開口提醒:【宿主冷靜!要是動手,您就不符合人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