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不能進去!裘總出差去了,您不能擅自進去!”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秘書驚慌的阻攔,但辦公室的門還是被猛地踹開。
刺眼的光線劈開黑暗的瞬間,裘珽下意識擡手遮住眼睛,恍惚間,他在指縫中看見一個颀長的身影逆光而立。
在雲殊意靠近自己的幾秒裡,裘珽想了很多。
門不是反鎖了嗎?
他不是交代過所有人,這兩天自己出去出差了嗎?
他……暴露了。
會被厭惡嗎?會被恐懼嗎?會被當作怪物嗎?
裘珽用自以為隐蔽的動作挪動膝蓋遮住血迹,将受傷的手藏在身後。
在身後人看清房間情況前,雲殊意便用身體擋住了身後人的視線,迅速鎖上了門。他打開頂燈,大步走向裘珽,目光始終鎖定裘珽那隻藏在身後的手臂。
雲殊意跪在裘珽身邊,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幾乎靠蠻力将那傷口拽在自己眼前。傷口在腕背,并不緻命,卻猙獰地橫亘在裘珽的皮膚上,皮肉翻卷,露出内裡的肌肉,邊緣格外利落決絕。
他不知道裘珽用了多大的決心,才選擇在自己身上主動留下這道傷口。
血珠仍在緩緩滲出,裘珽手心生命的河流被染得鮮紅,也染紅了雲殊意的手。
“你瘋了?!”
雲殊意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可尾音卻顫抖得不成樣子。
裘珽怔怔地看着少年,忽然笑了。
“你怎麼來了?”他輕聲問,像是真的在疑惑,“你不是在上課嗎?”
雲殊意死死盯着裘珽,眼眶通紅,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我去上課,然後讓你一個人在這裡自殘?”
他猛地扯下裘珽的領帶,動作粗暴地纏在男人的傷口上,力道大得幾乎要勒進皮肉。
“疼……”裘珽虛弱地皺眉,卻沒有掙紮。
雲殊意沉着臉不說話,但手中的力道還是放輕了些。
他打好結,轉頭看見靜靜躺在裘珽腿邊的兇器——那把精緻的裁紙刀,刀刃上還沾着未幹的血迹,在燈光下泛着冷光。
“就是這個?”雲殊意拿起那把刀,語氣帶着幾分咄咄逼人,“如果放在你面前的是槍,你是不是會對準自己的心髒?”
“你不想活了?”
他将刀對準自己的腕骨,與裘珽傷口同樣的位置,狠狠劃下去,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卻帶着比裘珽更加決絕的狠意:“那我們就一起去死。”
裘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瞳孔一縮,如漿糊一般的大腦唯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不能讓雲殊意受傷。
方才還虛弱到無法站立的身體此刻爆發驚人的力量,他幾乎是撲過去奪下那把刀,猛地扔到遠處。
握到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一如裘珽後怕的心。
“原來你也會害怕。”雲殊意反倒輕笑出聲,語氣裡帶着幾分苦澀與譏諷,“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對不起。”裘珽抱住雲殊意,聲音低啞,“我錯了。”
肩頭傳來溫熱的濕意,雲殊意愣了愣,随即更加用力地回抱住裘珽,“裘珽,我就在你身邊。”
寂靜無聲的房間裡,兩人的心跳隔着皮囊,隔着血肉,緩慢卻堅定地共振出奇妙的頻率。
裘珽聽見一道溫柔而堅定的聲音,像是一束光,穿過陰霾,輕柔地撕碎了他所有的夢魇。
“我一直都在,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
裘珽将鼻尖抵在雲殊意的頸窩。少年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混合着陽光的味道,如此真實地萦繞在鼻尖。他閉上眼睛,感受着懷中人平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我知道。”他終于開口,聲音悶悶的,“我隻是……害怕連你都是我的幻覺。”
這個世界虛假得令他無力反抗,他害怕自己拼了命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不過是又一場精心編織的幻夢。
雲殊意從裘珽的懷抱中抽身,雙手捧起裘珽的臉。四目相對間,他望進男人眼底,濃濃的恐懼與脆弱幾乎要将他淹沒。
沒有言語,雲殊意隻是緩緩靠近,吻在裘珽的唇上。
這個吻輕得如同一滴雨水融入大海,稍縱即逝,雲殊意剛要退開,卻被裘珽急切地追了上來。男人含住他的下唇,像是渴求确認什麼般輾轉厮磨。
雲殊意順從地微啟雙唇,任由對方索取。他的雙手搭在裘珽背後,有節奏地輕輕拍打着,帶着十足的安撫意味。每一個動作仿佛都在無聲訴說:我在這裡,我真實地在這裡,在你身邊。
在這個吻的間隙,裘珽忽然模糊地想,或許這個世界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此刻在他懷裡的這個人,願意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