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蟬鳴炎夏。
姬止戈同雲殊意一起站在觀景台上,十八歲的少年身形如修竹般舒展,兩年前便比老師高出了半個頭,現在他與老師說話都需要微微低頭了。
夜風撩起少年額前幾縷不服帖的碎發,露出一雙深邃的眉眼。
他仰望着塔羅斯星周圍的行星環,等待那場如期而至的流星雨。
“471,你說今晚的流星雨會比去年多嗎?”姬止戈轉頭看向身旁的機器人,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期待。
五年過去,雲殊意的外表沒有絲毫變化,依然是那副清冷沉穩的模樣。唯有右手的木質手指已經被替換成了更精緻的仿生材料——那是姬止戈十六歲時的作品。
雲殊意笑道:“止戈,這個問題你明知道答案。”
姬止戈松開欄杆,親昵地摟着老師,下巴擱在老師肩頭,像隻大型犬一般撒嬌:“老師,我想聽你說嘛。”
少年的呼吸盡數噴灑在了雲殊意敏感的脖頸,他捂住脖子,暗自腹诽:一個機器人,為什麼要安裝這麼靈敏的觸覺傳感器?
“老師~”見雲殊意沒有立即回應,姬止戈拖長了音調,将人抱得更緊,“今天可是我畢業的日子~不是說好我最大嗎?”
雲殊意斜睨着手都要伸進自己衣服裡的姬止戈,似笑非笑:“寶貝,你哪天不是最大?”
姬止戈他脫口而出:“我、我當然大了。”
?
雲殊意怔了半秒,随即擰住姬止戈的耳朵,“才多大,就想這些不正經的?”
“不是、我是說我……”
沒等姬止戈說完,雲殊意松開手,慢悠悠補了一句:“不過确實挺大的。”
姬止戈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跳聲大得幾乎要蓋過夜風,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歡呼着朝另一個方向奔湧。
看着少年這副窘迫的模樣,雲殊意眼底笑意更深,修長的手指輕點他的額頭:“想什麼呢?我是說你的膽子挺大的。”
姬止戈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啞:“……老師,你故意的。”
“止戈,你可沒有證據。”雲殊意微微偏頭,語氣帶着有恃無恐的狡黠,他擡手像是逗弄小狗一樣撓了撓少年的下巴,“你大不大,我最清楚了。”
看着老師金色的眼眸,一股無名的沖動鼓舞着姬止戈,掩藏在心底的悸動幾乎要沖破胸腔。
“老師……我——”
話音未落,天空突然炸開一片巨大的煙花,将他的告白淹沒在聲浪中。
雲殊意被煙花吸引去了注意力,等到煙花散去,他看向姬止戈,“你說什麼?”
姬止戈深吸一口氣,“我說……”
沒等他開口,忽地一群耀眼得流星雨劃過天際。
“止戈,流星雨來了。”雲殊意拍了拍姬止戈的手臂,掙脫男生的懷抱,倚在了欄杆上。
姬止戈暗自咬牙,好不容易再次醞釀起來的情緒被打斷,隻好不情不願地站在老師身邊一同仰望。
雲殊意專注地注視着這場星空的奇迹。
姬止戈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老師臉上,沒有分給流星雨絲毫。
他已經記不清從何時起,自己的視線就再也無法從老師身上移開了。
或許是某一天清晨,他看見老師安靜地坐在床邊守着他,或許是某一次高空飛行,他們像是緊緊相擁的比翼鳥一般,徜徉雲天,又或許是更早,在他還懵懂時,就已經被那雙金色的眼眸所俘獲。
姬止戈忽然伸手,掌心蓋住了雲殊意的眼睛。
雲殊意疑惑開口:“止戈?”
“老師,别看流星了。”少年的語氣帶着小心翼翼的懇求,“看看我吧。”
“我一直在看着你。”
“不夠。”姬止戈固執搖頭,“我要你的眼睛裡,隻有我一個人。”
雲殊意轉向姬止戈的方向,嘴角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薄唇微張,說着一點也不像教訓的教訓:“貪心。”
“我就是貪心。”姬止戈低下頭,目光灼灼地盯着雲殊意淡色的唇瓣,那裡有他朝思暮想的柔軟,“老師教出來的學生,當然和老師一個樣。”
在等待回答的須臾,姬止戈想了很多。
老師聽明白了嗎?他的話外之音。
老師會怎麼回答?
姬止戈按住自己的胸膛,覺得自己的胸腔裡好像有一隻正在橫沖直撞的鳥。
——那是他的老師親手飼養長大的。
他聽見老師問了個問題:“數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