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宋吸溜一口手裡的三分糖檸檬水,視線在眼前這座一看就有年頭的古樸客棧徘徊。
關于這座客棧的繼承通知來自一周前,那天他還在按照網上過來人攻略改簡介,力圖改到攻略裡提到的令人眼前一亮。
還在研究時,他手機振了一下,是之前面試那家公司HR發來的微信,對方還是跟剛加上時那樣客氣,委婉地通知他沒有通過面試。
他咬了口放在手邊還剩一半的脆桃,給對方回了個‘好的,謝謝’,接着在自己的計劃表相關一欄劃了一道,而後靠在寝室硬木靠背椅看天花闆上懸挂着的小風扇。
“怎麼了松子,求職不順利?”起身倒水回來的室友問道。
說着,室友點開看了一半的電影,就着水吃他那包異常幹巴的零食。
談宋瞄了眼他的電腦屏幕,感歎:“真羨慕你,還能繼續上學。”
“讀研又不能讀一輩子,到頭來不是還得出去上班?”
“但研究生比本科畢業生工資高,而且相對來說也好找工作。以前總說街上掉個廣告牌,砸到的十個人裡能有八個是經理,現在是砸十個,八個大學生。”
談宋歎氣,“讓我數數,這都是第多少個跟我道歉的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專職找人道歉的。”
“要不你可以嘗試幹這個,做調解員。”
談宋失笑,“當老娘舅是嗎?二十二歲的小娘舅,你覺着那些當事人會相信我的水平麼?看看,多麼清澈愚蠢的眼神,别到時候反被對方教育一通。”
“不至于吧?不是說二十多歲正是整頓職場和社會的年紀麼?”
“但你看那些動漫裡哪個真正完成整頓工作的是成年人了,人都是初高中生,還有個行走的死神小學生。算了,不說了,你繼續看電影,我忙我的簡曆,咱們各有各自的光明未來。”
室友随口答應一句,繼續吃他的幹巴零食,而談宋則把剩下這點桃子吃完,起身去洗手。人剛踏進衛生間,桌上的手機就開始唱歌。
“幫我看下是誰。”他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
室友看過,說沒備注。
“估計是哪個運營商打來的騷擾電話,現在一個個學精着呢,知道用官方号碼和座機打電話進來會被拒接,索性用私人号碼打。”
談宋走出來擦手,正好電話也停了。他丢完紙,解鎖去看電話号碼,歸屬地不是本地,更不大在意。
又過去十來分鐘,同個号碼又打進來,他心說應該不會是哪個公司改變主意想錄取他了吧?想着,他接通電話。
“你好,是談宋先生嗎?”
是個男人的聲音,語氣也很正式。
談宋疑惑道:“對,我是。”
不會下一秒要向他介紹某某地的房産或者哪個價位的話費套餐了吧?
“談美瓊女士的病情不大樂觀,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請你來趟醫院。”
是什麼新型騙局嗎?怎麼這種話不是由醫院通知,而是讓這個陌生人開口?
“你是誰?”
對方道:“我是她的委托律師。”
律師?
談宋又道:“我明白了,謝謝你的聯系。”
放下電話,談宋即刻起身收拾東西,室友注意到動靜,放下耳機問他出了什麼事。
“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我外婆身體不大好了。”
“會不會是騙局?你知道的,現在什麼騙局都有。”
“管他呢,看過我外婆不就知道了。”
談外婆住在老家的醫院,從談宋大學過去得三小時高鐵,還得轉将近一小時公交才到。
到達醫院,談宋火急火燎沖進外婆所在的病房,卻發現病床上空無一人,問過旁邊的老人,對方說推進急救室了。
他一聽,又往急救室跑去,隻見急救室門口站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方見到他,直截了當問他是不是談宋。
“我先前給你打過電話,我姓方,你可以喊我方律。”
談宋問他事情來龍去脈,方律說他是昨天接到談外婆聯系,對方說想再确認一次遺囑,确認的時候老太太還是安然無恙。等他去吃完午飯又接了個電話回來,老太太就被送進急救室了。
“遺囑?”
方律點頭,“是談女士入院不久後就立下的。”
談宋沒多問,他更多的心思放在急救室緊阖着的門上,門裡還躺着他相依為命的外婆。
談宋父母過世得早,小學五年級開始他就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後來外公去世,就由外婆照顧他,依靠那家老舊客棧的收入一路撫養他上大學。
現在他都大學畢業,能夠出去上班賺錢反哺外婆了,她老人家可不能有事。
半小時後,急救室外頭的燈熄滅,談宋忙湊上前問從裡頭出來的醫生。
“救回來了,放心吧。”
談宋松出一口氣,連連向醫生鞠躬緻謝,跟着推出的車趕回病房。
過去差不多半小時,外婆蘇醒,輕聲喚談宋的名字,談宋忙握住外婆的手。
“外婆,我在呢。您先别說話,好好休息。”
外婆慈愛地看着他,“能在臨走前看到你,外婆高興。”
“您别說這種話,您要長命百歲,現在才多大。七十四歲,正是潇灑的年紀。”
“我已經活得夠長了,又有你在,外婆知足了。”
談宋緊抓住她的手,眼淚直掉,“您别說這樣的話,您還沒有看到我成家呢。”
“不說了,不說了,都怪外婆這張破嘴,又把我的小松子惹哭了。真難看啊,小松子,去洗把臉吧,讓其他病人家屬看到不吉利。”
談宋點頭,又問外婆想不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