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靜靜地看着懷中仿佛隻是沉睡的黑發少年,伸手想要理一理響希額間散開的發絲,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俱是斑駁的血迹。
他垂首,将額間抵在懷中人的心口,垂落的銀發擋住了他的神情,叫人看不分明。
金色的魔力脈絡順着大和的手臂蔓延至他的身軀,空氣中傳來細微的嗡鳴,像是某種不堪重負的呻|吟。
東京、大阪、名古屋,三個地方的塔同時失去了龍脈的供給,所有的結界都在轉瞬之間潰散消亡。
都廳的方陣自動亮起,遠方傳來響徹雲霄的龍吟。
真琴和史同時朝大和看去,臉上滿是震驚。
“局長......”史往後退了一步,身形不穩,“這下真的完了......”
真琴拉住陷入混亂的史:“史,冷靜點!”
“冷靜?”史重複着真琴的話,神色空茫,“局長是所有結界的核心,龍脈選擇的繼承者。一旦他的力量失控,不用北極星動手,我們所處的這片大地會自發走向毀滅......小迫......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真琴歎了口氣:“我相信局長,他是我見過的,最為堅定的人。即使他當真選擇了滅亡,我想......”
她看了一眼遠處交疊的人影:“那也隻會是在斬落敵首,萬事已絕之後。”
史将雙手埋進發間,低着腦袋,煩躁地回道:“前提是他的理智尚存,偏偏這時候能阻止他的那個人......”
真琴合上雙目,不再出言,隻是沉默地走到大地身後,一個手刀弄暈了對方,防止了大地繼續暴走。
漆黑的巨大雪人盯着不遠處的戰火,直至身形徹底消散。
從金紅色的火焰中騰升的巨龍張口咬中了武曲星,由一個個龍首組成的龐大身軀靈活得不可思議,不論武曲星如何分裂增殖,始終無法逃離它的追捕。
大和緩緩支起上身,煙紫色的雙瞳變幻至燦金。
半空中,名為赤口的巨龍一口吞下了拼死掙紮的武曲星。
瑰麗的金瞳掃向殘存的惡魔大軍,金紅色的火焰瞬間燃起,将惡魔們通通燒成了灰燼,甚至連半分哀嚎都不曾留下。
“這可不妙啊,戲也看夠了,該走了。”
洛基笑着隐去身形,正好避過了向他襲來的巨龍。
赤口撲了個空,轉而奔向空中的奈爾伽爾。濕婆看了一眼力竭的绯那子,直接原地盤坐,離開了此處。
奈爾伽爾眯起眼:“這種怪物什麼時候都能随便放出來了......”
話音未落,赤口已然出現在他身後。
奈爾伽爾避之不及,被咬住了一隻手臂,短刃一揮,竟是他徑自斷去一臂。
“嘶——”
手持奇異短刃的魔王痛呼出聲,内心咒罵着将他忽悠來此的北極星以及逃得飛快的洛基。
他召喚出自己的軍團,借此擋住窮追不舍的巨龍。
大和擡手,金色的光束自天空降下,無差别地掃射着所見的一切,本就是一片廢墟的大地在一聲聲爆炸的轟鳴中整個凹陷下去。
“喂,迫、菅野,那隻突然冒出來的龍也好,峰津院也好,這樣下去,即使消滅了武曲星和剩下的惡魔,我們也要跟這片土地一起被炸飛了!”
羅納德帶着剩下的同伴趕來與真琴這方會合,陰沉的面色和緊皺的眉頭都透露着他此時的沉郁。
史看着另一邊的戰況:“我想也是,這個死法可真是太狼狽了。”
啟太握緊了拳頭:“科學怪人,沒有什麼辦法了嗎?難道要在這裡幹等着嗎?!”
純吾拍了拍啟太的肩膀:“冷靜點,啟太。”
“現在這種情況要怎麼冷靜......”啟太沉默了一會兒,一拳打在旁邊的柱子上,“就沒有什麼我們能做的事嗎?!”
史按住了啟太的肩膀:“住手,肌肉白癡,我們就剩這點地方了。這裡傷的傷,昏迷的昏迷,沖上去送死嗎?!”
啟太正要和史繼續争論,純吾卻開口打斷了他們。
“等等,那位局長先生的樣子,不對勁......”
大和抹去唇邊溢出的鮮血,從手臂上蔓延開來的金色火焰燃去了他的衣袖,焦黑可怖的傷痕與猩紅的鮮血纏繞在一起,顯得分外駭人。
但他絲毫沒有就此停下的打算,盤旋于上空的巨龍攻勢猛烈,掃蕩的光束也不曾停止,燃燒的金色火焰掀起足以融化一切的熱浪。
惡魔的軍勢一減再減,奈爾伽爾的心在滴血,他一邊四處閃躲,一邊心痛自己的部下,卻又不甘心就此撤退。
羅納德頗有些遲疑地開口道:“峰津院......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起來可不像沒什麼大礙的樣子。”
史分明在笑,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啊啦,你不是相當讨厭局長嗎,我還以為你要開個宴會慶祝呢。”
真琴無奈地喚道:“史!”
史擺了擺手:“知道了,小迫,一時忘記了這家夥暫時也算同伴。”
史問道:“羅納德,知道都廳的方陣嗎?”
羅納德思考了一下:“是那個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巨大方陣嗎?”
史點了點頭:“嗯,那是峰津院家的術式,喚醒‘龍’的法陣。”
羅納德一驚:“這麼說,那隻突然出現的巨龍......”
史歎了口氣:“本來要喚醒那隻名叫赤口的龍是需要特定的惡魔和三各處的楔子,再加上局長本人前去解放龍脈的力量,但是......”
“局長一力承擔了解放赤口所需的所有魔力,越過了能夠減輕負擔的一切步驟,強行開啟了術式。”史的神情複雜起來,“哪怕是他,也隻是個人類罷了。而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負擔如此龐大的力量。”
“更不用說,為了取回所有龍脈的力量供給術式,他還切斷了三各處的結界,恐怕現在整個世界已經被‘無’侵蝕了大半。”
史說着,愈發憂慮起來:“雖說本來解放赤口就需要以斷開結界為代價獲得楔子,不過有準備地循序漸進和強行一口氣斷開,身體負擔的壓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純吾目露擔憂地看着戰場:“也就是說,他的身體早就已經到極限了嗎?”
“理論上是這樣......”史按了按太陽穴,“而實際上隻會更糟,畢竟沒有經過馴化的龍脈是非常兇暴的力量,再加上這種毫不顧忌的使用方法......”
羅納德神色複雜:“一旦失控,峰津院恐怕會比這裡所有的敵人加起來還要危險。”
史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旋即看向遠處,視線聚焦在那個被抱在懷中,隻露出些許黑發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