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照進屋内,暖呼呼的,讓賴床的小孩兒不由蹭了蹭被子。
咦,怎麼動不了?
當響希從某人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渾身僵硬,聰明的小腦瓜直接當場宕機了。
過了一會兒,察覺到抱着他的人似乎沒有醒來的意思,響希努力挪啊挪,總算把自己的腦袋拔了出來。
讨厭鬼長得很好看,不睜眼的話看起來溫柔多了,響希眨巴着眼睛,思考着怎麼開溜,目光不知不自覺往下一飄,領口好像開了耶,肯定不是他幹的!
一隻被捂得溫熱的手按住了響希的臉,随意揉了揉,大和披衣起身,門外端着洗漱用具的仆人已然等候多時。
響希躲在被子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直到管事婆婆柔聲喚他,才紅着一張臉慢吞吞地起床。
一整個早上響希都不敢看大和,更不用說問問昨晚發生了什麼,就當是場壞夢,反正讨厭鬼也不會跟他說話,誰要先跟他說話了!
“嚯嚯,小響希,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大和少爺欺負你啦?”
冥翁笑呵呵地坐在屋檐上,朝響希揮揮手。
響希終于想起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悄悄合攏小手。
“噌”地一下,火苗點燃了冥翁的衣服,忙着撲火的迷你小人在屋檐上滾來滾去。
“燙燙燙——”
響希動動手指,迅疾的風直接把冥翁甩向了天邊,成了一顆發光的星星,在白日也很耀眼。
“嗚哇,小靈,救命啊——”
大和腳步不停,把周遭發生的一切當空氣,響希彎起眼睛,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後。
風中的紫藤花仍在翩翩起舞,響希接住一片落在他面前的花瓣,忽然看了一眼遠處的天空,很快又收起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内。
下午的授課老師是位頗為嚴厲古闆的學者,一向聰慧乖巧的學生不僅頻頻走神,目光還總是往窗外看,哪怕并不影響他聽課的效率,學者還是皺緊了眉頭。
正當學者要開口勸誡時,年輕的小家主不緊不慢地投去一道目光,學者當即噤聲,擦去額間的冷汗,繼續授起了課。
入夜,月明星稀,燈影憧憧,修剪得當的林木沙沙作響。
響希趁着晚餐的時間一個人偷偷跑了出來,平地吹起一陣清風,将他送到了紫藤花樹的肩頭。
他怔怔地望着遠方的天空,似明似暗,響希看不清。
畢竟那裡同峰津院家的宅邸有些距離,哪怕是最明亮的煙火,恐怕也無法兼顧無垠的、所有人頭頂的夜空。
匆忙找來的仆人們圍在樹下,面色驚惶。
“響希少爺——”
“請快點下來,這樣很危險的......”
“怎麼回事,是誰讓響希少爺跑上去的!”
“好孩子,快下來,上面風大,吹病了可如何是好......”
“梯子呢,怎麼還沒......?!”
木屐的聲音不疾不徐,像踏在一衆仆人的心上,仆人們收起話音,分列垂首而立,整個院落陷入寂靜。
響希沒有回頭,他忽然喚道:“大和。”
大和走到樹下,應了一聲:“嗯。”
這分明是他們第一次對話,卻像是早已排演了無數遍,熟悉又親昵。
衆仆神色驚駭,卻又不敢出聲,隻得把頭垂得更低。
大和伸手:“下來麼?”
響希轉身,目光很輕,又很重,他靜靜看了樹下的人一會兒,跳進了他懷裡。
大和接住響希,涼風吹起寬大的袍擺,紫藤花落下滿滿一地。
響希摟着大和的脖頸,眼睛眨也不眨:“我讨厭你!最讨厭你了!現在我連從窗戶看的機會都沒有了!”
大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因為離得近,響希甚至看見了若隐若現的尖尖虎牙。
“你叫一聲哥哥,今晚我就帶你出去,想去哪裡都可以。”
響希狐疑地看着大和,猶豫了片刻,還是乖乖喊道:“哥哥!”
大和捏了捏他的鼻尖,轉身吩咐道:“準備車輛。”
“......是!”
仆人們深深低着頭,交換彼此不可置信的眼神。
坐在屋檐上的兩個迷你小人嗑着瓜子。
“你說小響希知道大和少爺比他還小嗎?”
“大和少爺那副不動如山的樣子,哪個能猜到?”
“小響希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好玩,哈哈~”
“剛被點成了煙花,你是一點記性不長。”
車輛駛入夜色之中,響希扒在窗戶上,看着周圍的燈光一點一點變成彩色。
人群的喧鬧聲漸漸大了起來,大和把響希從車窗邊撕了下來。
“老實點兒,要開車門了。”
被牽下車時,響希的眼睛閃閃發亮,他對四周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若不是大和牽着他,隻怕他要撞到柱子。
咕咕。
響希捂住自己的肚子,眼神無辜地看着大和。
“我聽說,那家很受歡迎的章魚燒店,也有在這裡擺攤。”
于是大和的手上多了一份散發着甜香的章魚燒,他叉起一個,遞給身側眼巴巴望着的人。
響希一邊叫着燙一邊飛速把章魚燒吃了下去,被大和彈了一下腦門。
“急什麼,難道我會跟你搶嗎?”
響希轉了轉眼珠,指了指大和手裡的章魚燒:“你不是也沒吃什麼東西嗎?試試看呀,超級好吃的。”
耐不住抱住他手臂的白團子,大和随意吃了一個,忽然頓住,響希哧哧笑了起來。
随後,跟在他們後面的高大仆從手裡,多了好幾份章魚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