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色花式前襟的長袖襯衣,搭一件西裝馬甲,黑色領結的位置恰到好處。袖口和褲腿都極整潔,船型皮鞋皮面黑亮,不染一絲塵埃。
周琳琳指了指身旁的姜绮玉,對瑞安說:“這是新來的調酒師學徒,姜小姐。我想了一下,還是你來帶她吧。”
瑞安的目光掃過她,定了一下。他伸出手去:“您好,姜小姐。”
旋即溫和地笑了笑:“先前給您調的那杯Golden Dream還滿意嗎?”
姜绮玉沒想到連這個他也記得。算算時間,也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很好喝——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啊。”
“您和身旁這位小姐都有很特别的氣質。”瑞安說,“換誰來都記得住的。”
“哇,嘴巴這麼會講話哦。”詩敏愉悅地眯了眯眼睛。
周琳琳則頗為自豪地同姜绮玉咬耳朵,“瑞安是全店最認真的人,也是記憶力最好的人。隻要他想記,就沒有忘掉的。”
他們商量一陣日後的工作事宜。周琳琳跑回房間,不多時走出來,拿出打印完整的合同來簽字。他拿合同的手帶着些變戲法的味道,嗖一下從袖子裡抽出來。詩敏認真地幫姜绮玉逐字閱讀,姜绮玉看完了,她還沒看完。等到詩敏自己看完了,才允許姜绮玉在底下簽字。
最後一筆落下,周琳琳高興地在光下舉着合同:“好啦,這下你就是午夜缪斯的人啦!”
姜绮玉聞言,不由得笑了笑:“明明找到工作的是我,你怎麼比我還高興。”
“No No No——”周琳琳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故意把聲音放低沉些,“我一直認為,無論做什麼事都是要看緣分的。既然你能來,說明你與我們都有緣,不是嗎?我在為緣分這事兒高興呢!”
詩敏道:“這麼說來,你和我當初認識,也是緣分咯?”
周琳琳的動作僵硬起來,“或許吧……一段孽緣也說不定……”
詩敏哈哈大笑。
她同周琳琳是相親認識的,可惜互相都看不上眼,可由于兩家生意來往,又不得不在宴會上時常見面。一來二去,才勉強成個朋友。詩敏不喜歡周琳琳的說話方式,但頂喜歡他選衣帽首飾的眼光。她覺得,要是周琳琳不開酒吧呢,或許可以做做雜志模特的形象顧問。
瑞安拿出手機,對姜绮玉道:“這樣的話,我們交換個聯系方式。我是周一三五六的工作,你也這幾天來就行。具體的時間和排班事項我會發給你。工作服的話不用操心,老闆會準備。我們下周正式開始,如何?”
“可以。”姜绮玉當然沒有異議。她添加了瑞安的賬号。對方的頭像是個西部牛仔的簡筆畫。
做完這一切,瑞安笑笑,“那之後我們就是同事了。歡迎來到The Midnight Muse——相信這裡會給你帶來很美好的體驗。”
他很紳士地發出邀請,“現在二位想要喝一杯嗎?”
……
最後的結果,是姜绮玉喝了一小杯金湯力。詩敏要開車,便不喝了。她佯裝抱怨道,最新款的帕拉梅拉,我還搞了不少車内飾,自己都沒開過幾回,找個代駕來開真有點舍不得呢。
姜绮玉本打算坐地鐵,但詩敏執意要送她回去。開車途中,她們随意聊了幾句,都是日常生活中的瑣事。
等看到範家别墅的明亮燈光出現在車前可視範圍時,詩敏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放緩了車速,“绮玉,你同範銘禮講過這件事麼?”
你換了新工作的事。
姜绮玉一愣。她搖搖頭,“還沒有。說實話,我還沒告訴他我我從社工組織辭職的事。他還以為我在敬老院和福利院。”
“為什麼不告訴他呢?”詩敏問。
目的地的光源越來越近,姜绮玉幾乎能看見别墅牆上雕刻繁複的花紋。
她沉默了一陣,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
她歎了口氣,“等我成為正式調酒師的時候,再告訴他吧。”
詩敏應了一聲,并未過多地發表看法。“嗯。”
到了别墅大門的旁邊,姜绮玉從車上下來,同詩敏道别,看着那抹汽車尾燈很快地消失在夜色裡。
如今已是深秋,天氣是一天比一天冷。她跺了跺腳,快步走回去。菲奧娜替她開門,一踏進室内,便感覺舒服多了。
“少爺在書房呢。”菲奧娜說。
姜绮玉笑着點頭緻意,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放下包,還未走上樓,書房的門便被人打開。
範銘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一身深灰色家居服,頭發有幾分淩亂,一縷劉海垂在額前。鼻梁上倒是罕見地架了副眼鏡。
“怎麼戴眼鏡了?”姜绮玉一邊問,一邊順勢被他攬住,帶進書房。
“本來也有點近視,隻是度數太低。”範銘禮的聲音有點啞,“最近電腦看得多,眼睛疼。”
“……工作這麼忙?”
範銘禮最近仿佛在公司生根了一般,每每都是深夜才回到家。姜绮玉同他聊天,經常是聊着聊着,對方就沒有了下文,直到幾小時後,消息才姗姗來遲。
“這筆生意不好談。對方太能磨,那麼我也奉陪到底好了。”
他并不多說工作的事,隻拉過姜绮玉,讓她在一旁柔軟沙發上坐下。感受到她手上溫度時一頓,“手怎麼這麼冷?”
姜绮玉失笑,“剛從外邊回來,手冷點也正常。”
範銘禮起身去給她倒水,“去哪兒了?”
“見了個朋友,聊了聊天。”她接過範銘禮為她倒的那杯熱茶。聞着很是清香,手捧着白瓷杯,溫暖從指尖一點一點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位拉豎琴的?”
姜绮玉點頭,不忘補充,“嗯,是她。她叫詩敏,你不會把她名字忘了吧?”
“怎麼會忘。”範銘禮聞言笑了笑,“當初某人要是不同她喝酒,也不會變成個醉鬼硬要我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