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姚很擔心,這麼貴的餐廳,讓姜绮玉破費。她一直拒絕,而姜绮玉讓她放心吃。一頓飯的錢,她當然是有的。
在公司裡的工作頗為順利,阿姚拿了好幾個單,績效和獎金都不少。談及年假,她準備往北邊走走,争取能看到雪。
“這很好啊。”姜绮玉說。
她告訴阿姚,自己在酒吧工作,下個月就可以成為專業的調酒師了。阿姚連連追問,哪一個酒吧。姜绮玉告知了名字,阿姚笑着說,可惜自己酒精過敏,不然一定要去捧一捧場。
姜绮玉輕輕搖搖頭。
她不在意阿姚是否真的會來,隻要對方心裡還記挂着她這個已經離職的朋友,對她而言,已經是一件幸事。
而十二月,姜绮玉也如願以償,當上了調酒師。
店裡為她辦了一個慶祝會。聚會簡單,來的人也都是店内的工作人員。
姜绮玉喜歡這樣的聚會氣氛。人不多,但都很開心。
周琳琳為她準備了一個小蛋糕。找全城有名的西點師傅制作,樣子别緻,點綴草莓,裱花精美。
“慶祝你當上了不起的調酒師!”周琳琳笑着遞一杯啤酒給她,“幹一杯吧!”
“好。”姜绮玉接過酒杯。這杯子不大,一口氣便喝完了。
瑞安在一旁,放了個輕巧的禮炮,濺起滿天彩金紙片。
慶祝會結束,姜绮玉便回歸到晚上的正常工作裡。
她忙着清理吧台和調酒器具。實木櫃上高高低低,令人眼花缭亂的杯子,她看着,心情就覺得很好。
今晚客人不多,酒吧裡清閑不少。舞台上是大提琴手,身前的提琴琴面亮得很,薄薄松香氣息。他拉一首節奏舒緩的意大利情歌。
客人不多的時候,姜绮玉做完調酒工作,會欣賞一陣舞台上的歌手或琴手。
就這樣忙碌到了深夜,距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
酒吧的門被推開了。
姜绮玉沒有擡頭——這時她在複習酒單,以便于更好地掌握各個飲品的風味和配方。
她察覺到,在門被打的時候,不遠處正聊天的幾個女孩兒忽然靜了一下。
有人在吧台前坐了下來。
“晚上好。”他說。
熟悉的衣着,熟悉的聲音。
姜绮玉終于擡起頭來——範銘禮今天穿的是西裝,鑽石袖扣閃閃發亮,頭發也精心搭理過,一絲不苟。暗色調的燈光在他優越眉骨上跳躍,随後滑落在地。
“晚上好。”姜绮玉笑了笑,用上面對一般客人的口吻,“要喝點什麼?”
範銘禮并沒有看酒單。他看一眼姜绮玉,挑眉道:“你調什麼,我就喝什麼。”
姜绮玉定睛看他一會,随後轉身拿了幾瓶酒出來。
她動作行雲流水,賞心悅目,不多時,一杯酒便被推到範銘禮面前。湛藍的酒液,上浮一層薄薄的泡沫,令人聯想到冰川,亦或者是大山深處的湖泊。
這是一杯獨特的雞尾酒。
“請慢用。”她說。
範銘禮問:“這酒叫什麼名字?”
姜绮玉其實還沒來得及給它取名字。她思考幾秒,随後道:“叫它‘珊瑚礁’吧。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合适。”
範銘禮笑着點了點頭。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又放回台面。
不需要姜绮玉詢問,他已經給出了回答:“新奇的味道。很好喝。”
低度,口感清爽,令人有微醺感。而在果味裡,藏着獨屬于調酒師的特殊風味。
“真的嗎?”
“真的。”
姜绮玉彎了彎眼睛:“從你嘴裡撬一句貨真價實的肯定,不容易啊。”
她又道:“今天似乎比平時早——不加班了?”
範銘禮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加了。這麼久,項目還是沒談成。對方選擇另一家企業合作。”
即使談及這類話題,範銘禮的口吻依舊是平穩的。成功了,他并不多歡喜。無法合作,他情緒也無過大的波動。
姜绮玉忽然覺得,此刻的範銘禮,和那些在吧台前,同她叙說生活各種瑣碎問題的人,沒什麼不同。
她笑說:“是他們沒眼光。”
“……或許吧。”範銘禮也笑了,“隻是我也考察和反思了内部出現的各種問題……或許對于他們而言,我們并不是最優解。在這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好好好,給你頒個‘認真員工獎’。”
範銘禮擺手:“還是留給别人吧,我這兒用不着。”
大提琴的聲音再度響起。柔和的低音。
話音落下,他們之間靜了一會兒。
其他人的細碎話語似乎都消失不見。姜绮玉隻能聽見提琴聲,和範銘禮的聲音。她無端想,其實這兩種聲音是可以融合的。
或許還格外好聽。
範銘禮的目光,觸及到那杯特調時,還是忍不住頓了頓。
那真是很美麗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