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滿上一杯酒,要去敬于喬。
于喬知道,無論如何,他今天幫了一個大忙,她擋酒也是應該的。她便也把酒倒滿,正要說話。
酒杯卻被接了過去。
“這杯還是我代勞吧,免得醉了佳人。”
池晏舟說完,一飲而盡。
敬酒的人趕忙起身,陪了三杯。
于喬看出來,他完全可以不喝這一杯的,但他沒有。
在結束時,于喬才堪堪松了一口氣。好像他真的隻是叫她上來吃個飯,其他什麼都沒有。
就在送她回去時,她接到宋喆的電話,問她現在事情是否辦完,需不需要來接。
于喬謝了一聲,推說不用。
聽她說坐上回家的車之後,宋喆說:“我到家裡也沒事做,本來想寫點課題打發時間,但有點坐立難安,總覺得今天沒有發揮好。”
電話的好處在于不用見面,情緒也能通過無線電波準确地傳遞。
于喬似乎看見,房間裡開一盞燈,他心神不甯,拉開椅子坐下,開電腦,翻書,把手機看了好幾遍。
她安慰道:“已經很好了。”
于是便聽見他笑了:“是嗎,那下次還能不能約你出來?”
于喬說:“好。”
她看着黑漆漆的窗戶,玻璃上映照的是兩個人的影子。後面那個人影什麼表情也沒有,淡定得像一尊石膏像。
宋喆說:“那周末我們去看電影?你想看什麼?”
于喬道:“到時候看排片吧,我也不知道。”
玻璃上的人影動了一下,他點燃火機,抽了一口煙。
于喬打開窗戶,人影落下,煙霧飄散,呼嘯的風被扯進車裡,也往她的耳朵裡灌。
隻聽宋喆模糊說了一句什麼,她也道了再見。
于喬挂斷電話,心裡明白,男女相處,也要講究一個志同道合,彼此尊重欣賞,才能久處不厭。
她幾乎看到,宋喆手邊翻開的書,密密麻麻的文字,講述着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也許是民國淪落的城池中,也許是現在。
“男朋友?”旁邊那人開口問。
于喬說:“相親對象。”
他又抽一口煙,笑了:“原來還沒男朋友。”
于喬瞬間明白他的意思,看都不看他,把窗戶降到最低,手肘撐在上面,背對着他。
他不再說話,隻把煙滅了。
這一晚,自然什麼也沒發生,他将她送回家之後,連話都很少講。
于喬樂得清靜,正好裝睡。隻是她心裡總有點歉疚,覺得欠了他點什麼。
但很快,她便有了償還的機會。
某天,池晏舟打來電話,問她是否會打麻将。知道于喬會一點後,他便說一會兒來接她,讓她去湊個牌搭子。
這次是池晏舟自己開車來她家樓下,她下樓時,他已經在車外等着了。
他今天穿了件橄榄綠的暗色調薄衫,像舊時矜貴的公子。一陣風吹過,衣擺鼓了起來,一身紙醉金迷裡淌過的倦怠,斜倚在車門邊。
他一邊打着電話,一邊在抽煙。
隻聽見他笑着說:“等回京了再去拜訪您,您可别嫌我煩。”語氣熟絡,但很有禮節,不用猜也知道對面那位的身份絕對非比尋常。
于喬走過去,站在旁邊等他。
一支香煙抽完,電話也打完了。最後一口煙霧長長地呼出來,他在煙霧的後面看她。
于喬謹慎地盯着他:“打多少錢的?我可沒錢輸。”
池晏舟被煙霧嗆到,咳嗽了好幾聲。緩了一會兒,才笑着說:“放心,輸了算我的,赢了歸你。”
于喬說:“那我不帶錢包。”
像是不忍看她的财迷樣,池晏舟推了推她的背,讓她坐進車裡,一邊拉長聲音說道:“行,全看你本事了。”
“我牌技差。”
“給你兜底。”
會所藏在鬧市中,但又取得一方靜地,看上去倒像個喝茶的地方。
有人來接他們,寒暄幾句後直奔主題。四方的麻将桌子,上面整整齊齊地碼着四條紅色的瑪瑙麻将。
打牌的四人東南西北一坐,八隻手有粗有細,各自端牌。
每人被發了一些籌碼,于喬交給池晏舟,卻被他一股腦兒放進了她面前的小抽屜裡。
于喬問:“你不玩?”
池晏舟道:“最近不想動腦子,所以才拜托你呀。”他坐在她旁邊,偶爾幫着抓一張牌。
牌桌上的剩餘三人隻是看了于喬一眼,仿佛司空見慣,連打趣也沒有,就當她不存在。
倒是于喬看見對面坐着一個穿着花色潮T的男人,覺得很眼熟。
潮T男揶揄地瞥池晏舟一眼,隻打牌,不說話。
打了一圈之後,于喬突然想起來,這不就是先前在會所,和池晏舟站在一起的那個男的嗎?
“原來是你呀!”于喬說。
池晏笑了一下,幫她打出一張牌,說:“你記性倒是挺好的。”
說着,對着潮T男擡了擡下巴,向她介紹道:“傅峥,大律師,打官司可以找他。”
“碰。”傅峥拿走一張牌,對着池晏舟道,“你可别埋汰我了,有什麼事找你不比找我有用多了。”
其他人附和地笑了笑。
“真的嗎?那咨詢費貴不貴?我真的有問題想問。”于喬說,看了對面一下,他實在是不符合她心中嚴謹的律師形象。
傅峥沒吭聲,池晏舟倒是笑道:“人家是問專業問題的,可看不上我,你好好解答。”
牌桌旁還坐着幾個女人,高挑秀麗,妝容精緻。有兩個女人坐在傅峥的兩側,趴在他肩上看打牌。
其中一個笑得很媚,問傅峥:“你真沒騙我呀,竟然真的是律師。”
“我怎麼舍得騙你。”傅峥說。
女人哼道,聲音軟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傅峥邪氣地笑了笑,捉了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得了池晏舟的示意,他起身叫了于喬走到一旁。于喬便簡單問了幾句關于小茹那件事的情況。
下了牌桌,傅峥的角色變換極快,談到的問題相當專業,甚至很幹脆地說接了這個官司。
于喬知道,這一切,都隻是看在池晏舟的面子上。
說話間,她的餘光掃過他。他的手裡捏着一張麻将牌,像玩具一樣,在桌上漫不經心地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