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進去,員工便看見了她。有個叫陳耳朵的小子,隔着老遠就給她揮手:“老闆娘,你回來啦!”
她過去,門口守着的一男一女,便走上來。
女人是基層婦女,刺青掉色的藍色眉毛,頭發胡亂绾成一個髻,一身棉綢睡衣,腳穿泡沫人字拖。男人戴粗金項鍊,頭頸發紅,肩膀落滿頭皮屑。
“你就是小茹的老闆吧?”女人問道。
于喬點頭:“你們是?”
“那行,我是她媽,聽說她在這裡打工,她人去哪裡了?”女人語氣不善。
陳耳朵也趕過來,悄聲說道,這兩人來了好一陣了,說是來要小茹的工資,如果不給,看樣子是來鬧事的。
早就聽小茹講過,她媽媽在她小時候就跟人跑了,後來一直也沒來往,她是由爸爸帶大的。現在爸爸出事,留下一大筆錢後,她媽也找來了。
這哪裡是來找女兒的,分明是聞着錢味兒來的。
于喬心裡鄙夷,面上卻很平淡:“你是她媽媽,你自己都找不到女兒,來我這兒有什麼辦法?我又不是派出所的,專門負責找人。”
“你是她老闆,我不找你找誰?”女人不滿道。
一旁的男人幫腔:“對,你趕緊把她叫出來,我們還着急用錢,她一個女娃,有那麼多錢也不安全。”
于喬睖他一眼,不屑地問:“你哪位?”
男人将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大言不慚道:“我當然是她爸!”
于喬冷笑:“我怎麼聽說她爸爸去世了,怎麼?詐屍了嗎?”
“我是她繼父!”男人說。
于喬理都不理,繞過他們往店裡走,隻扔下一句:“那你就更沒資格去管她的事情。”
轉而又吩咐員工,兩人要是再鬧下去,直接報警處理。
在上海時,池晏舟也帶她去過一個火鍋店,環境優雅,裝潢精緻,兩個人随便一頓飯,喝點酒就去了六位數。哪像她的店,烏煙瘴氣,全是三教九流!
于喬想都沒想,直接叫陳耳朵去聯系裝修公司,要拉升一下店鋪的檔次。
陳耳朵算了一筆賬,按照她的要求的話,裝修就要花光大部分營業額了,實在不值得。而且他們店本來面向的就是普通人,街坊鄰居什麼的,從老老闆開始,就以菜品實在,價格優惠獲得客流量,完全沒必要花大價錢去裝修嘛。
但小老闆卻白他一眼,說他沒見識。
陳耳朵撇撇嘴,背地裡和人蛐蛐,老闆去趟上海,完全變了一個人。
但于喬不關心他作何感想,因為她還要去應付窦楠的老婆。
小茹的媽媽前腳剛走,窦楠老婆就來了。不過她一改上次打小茹的跋扈樣,像完全變了一個人,還差司機拎了兩大摞禮品來。
笑容親切到谄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探望她親爸爸。
她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道歉。
“妹子,都是我們家老窦的錯!他就是覺得被小姑娘告了,咽不下這口氣,才去舉報了你的店。”她抓着于喬的手,解釋道,“我都罵他了,一把歲數做事還不着調!”
于喬回來,的确想和窦楠算賬,隻是沒想到他老婆竟然自覺上門,态度還那麼謙卑。
“你什麼意思?”于喬直接問道,她還沒天真到認為窦楠的老婆真是來賠罪的,她沒這麼大的臉。
女人全然一副求人姿态,“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是他有眼無珠!他自己活該!”
她頓了頓,凄然歎上一口氣:“但是孩子可憐呀,才五歲,不能沒有爸爸陪伴。”
接着又從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塞于喬手裡。
“這是一點小意思,算是賠償,等他回來,我讓他來負荊請罪!你就讓那位高擡貴手吧。”
從女人的求情中,于喬才知道,窦楠是在某個工程集團做管理的,突然要被調去非洲。幾番打聽後,才知道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聽到這裡,于喬的确有種揚眉吐氣的得意,當初他要打她時,他去到處舉報她時,是何等的嚣張。但她可沒能耐決定一個高層管理的職位變動。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這事兒你跟我說什麼?”于喬将信封推了回去,轉身就要走。
女人急了,上前兩步攔住她:“妹子,我是真心誠意來的,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
“這關我什麼事!說不定是你老公欺騙的女孩子太多,被人家聯合告了。”于喬不客氣道。
女人也是養尊處優慣了,往日都是别人來求她的,很少她去求别人,她冷笑道:“我也打聽到了,你攀上了不得了的大人物,但總不至于做得這樣過吧!”
于喬頓住腳步,眼眸微眯:“你把話說清楚。”
于是,女人一五一十地将打聽到的情況都說得明明白白,大意就是集團領導接到一個電話,之後便将窦楠調離了崗位。輕飄飄的一句話,便決定了他的工作變動。經過多方打聽,那個電話背後的人是池晏舟多年的秘書。
“我家老窦和他能有什麼過節,這種身份的人,他巴結都來不及,怎麼還會得罪他。那不隻有因為你的事嗎……”
于喬沉默了。
她的心情實在有些複雜,她沒有想到他會為她開這個口,甚至在她面前提都沒提一下。
池晏舟這個标簽太好用了,她竟然生出了一種雞犬升天的荒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