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禦花園待了一中午，大家一起先送晴兒回了慈甯宮。
回漱芳齋時路過如意館，小燕子竟然跟班傑明一塊兒進了如意館的大門，永琪看到後大跨步上前拉出她：“你去如意館幹嘛？”醋意順着眼神流轉，遮不住一點兒。
小燕子卻是顧不上哄他的，靈活地甩脫他的手：“不幹什麼，就是跟斑鸠借樣東西。你快回去吧，愉妃娘娘不是還在等你吃飯嗎？”說罷繼續拉着紫薇神采奕奕往如意館裡鑽。
永琪：“……”
看一眼班傑明，後者無奈地攤攤手，表示他也不知道小燕子葫蘆裡賣什麼藥。
“好吧好吧。”永琪歎口氣，“那我先回永和宮了。”
眼神還頗為哀怨，始作俑者早進了如意館，他隻能憋着一口氣往永和宮走去。
正是用午膳的時辰，永和宮的八仙桌上擺着精緻的菜肴，卻不見主子怎麼動筷，隻盯着眼前的一盤點心出神。
永琪給愉妃簡單請了個安，在她跟前坐下：“額娘，您想什麼呢？怎麼發着呆不吃飯啊？”本來永琪對愉妃差人喚他回來心有不滿，覺得她對自己的控制欲太強了，可進來看見她這個樣子，那口氣瞬間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關心。
愉妃眉間愁雲凝結，指着桌上的點心對他道：“這是欣榮剛派人送來的點心，說是她親手做的，新花樣，要我嘗嘗。”
永琪的臉色變了，冷冷瞥一眼那碟子點心：“她倒來得殷勤。”細想又不對，他額娘不是很喜歡那個欣榮麼，她送點心來，她不是應該高興麼？怎麼眼下卻這幅樣子。
還來不及問，就聽愉妃繼續道：“唉，前幾日老佛爺發火打死了她的宮女，怕是她們主仆二人做了什麼讓老佛爺不高興的事，咱們還是少與她來往的好……”
“額娘。”她話未說完，就被永琪冷冷打斷了。
“額娘，在您看來，兒子的婚姻大事到底是什麼？是結交權貴的籌碼？還是攀龍附鳳的工具？我以為您讓我娶欣榮是喜歡她的品性，我以為您是真心在為我挑‘好’福晉，想不到您是絲毫不顧我的感情，隻是看家世門第，隻看她得不得老佛爺歡心。”他自嘲地翹起嘴角，“家世門第，放眼望去，誰的門第能高過我去？額娘，您難道還不滿足嗎？而且，兒子要娶的，是要與我相伴一生的人，到底是我自己喜歡重要還是老佛爺的喜歡重要！難道您就那麼想看我娶一個獨有家世的女人不開心地過一輩子嗎！”
明明是初夏的正午，愉妃卻仿佛靠着一座冰窖，她嘗試張口：“不是的，永琪，我……”
永琪不想聽她多說一個字，直接擡腳往内室裡去。
“……”愉妃揪着帕子捂住心口：“永琪！”
“這孩子，真是反了天了！”愉妃眼中淚光閃爍，可嘴硬之後又細品起永琪的話，眼裡添了幾分慌亂。
讓他和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共度一生……這對他和那個女孩兒都不公平……
可，可家世優越、品性端莊的女子又怎麼會讨不到他的喜歡呢？
愉妃忽而福至心靈想到她自己。
珂裡葉特氏出身，不可謂不尊貴。她也自認從來謹慎恭謹，恪守女德女訓，可皇上卻沒多少喜歡她……
這真是……這真是……
愉妃感到一股令人絕望的茫然流經她的身體。
她這一生信奉的東西，難道都是錯的嗎？
－
“小燕子，你到底要借什麼東西？”進了如意館，班傑明看小燕子一個人東翻翻西看看，忍不住問出了聲，紫薇也一樣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小燕子。
小燕子想了想，還是決定明着要：“斑鸠，上次你師傅給你畫紅圈圈的顔料是哪一種啊？”
班傑明眉心一皺，感覺事情不簡單：“你要那個做什麼？”
“我就借來用用嘛……哦，我最近想在漱芳齋院子裡畫個格子跳着玩，最近雨多，那種顔料不是不好洗嘛，不容易被雨水沖走嘿嘿。”
“……好吧。”班傑明攤開手：“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我知道如果我今天不給你你一定會把我的如意館拆掉的。”
小燕子又“嘿嘿”笑了兩聲，“不愧是我的好哥們！”
班傑明隻能笑笑，然後認命地去給她拿顔料。反正那顔料沒什麼有毒物質，頂多是掉色的時間久一點，給她一些應該沒什麼事。
紫薇直覺不對，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隻能眼睜睜看着班傑明拿了顔料給小燕子。
小小一罐顔料，小燕子接得萬分小心，回去的路上也一直小心怕把罐子摔了。
“小燕子，你告訴我，你到底想用這個做什麼啊？”到了漱芳齋，紫薇忍不住問道。
“我不是說了嘛，給咱們畫跳格子啊。”
“可是以前咱們都是用白灰畫的啊，那個也很方便的。”
“那不是——那不是容易被雨沖糊嘛！”
“可我們也不會天天玩啊。”
“那不是累死小桌子他們了！”
“那咱們現在就去畫吧，我跟你一起畫。”
“不行！就這麼一點點，現在畫了不就沒了！”
紫薇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她，“你是不是要惡作劇捉弄皇後和容嬷嬷？”除了皇後和容嬷嬷，她再想不出其他人了。
小燕子有些心虛地看天：“哎呀，等明天你就知道了！”
“……”
紫薇猜的沒錯，小燕子确實是想要去惡作劇皇後和容嬷嬷，隻是她沒猜到她當夜就開始行動了。
半夜三更，萬籁俱寂。
小燕子生生挨到大家都睡了，才一襲輕便的夜行衣溜出了漱芳齋。之前紫薇被抓進景仁宮逼供那次爾康他們就摸透了景仁宮的構造，還畫過圖給她，所以小燕子很容易就确定了皇後的寝殿位置。隻是景仁宮的豺狼虎豹不是說着玩的，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平安進到寝殿裡面。
謝天謝地，感謝她最近都有在好好練輕功。
在心裡誇了一遍自己，小燕子拿出腰間的小竹管，先用提前備好的濕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才輕輕吹開迷藥，她怕被外面發現，隻吹了一點點。待放完迷藥，她又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火折子打開，這下眼睛總算能看清一點了。
因為不敢光明正大，所以帶的火燭光很弱，好在一切都出奇的順利，她很快就摸到了皇後的床帳。
床上的人聽呼吸已經睡得很沉了。
小燕子走近一看，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而在暗夜中彎成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