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床榻陳舊,夜裡翻身還會嘎吱響,甯沉趴在地上,在地上摸來摸去,摸出一個黑黝黝牌位。
榻上保不齊甯敏會帶人來翻,床底不同,他那金貴的弟弟嫌髒,不會想到這一層。
顧不得身上髒,拿了一塊布将牌位包起,就匆匆抱着牌位往回趕。
他不敢在後院多留,似乎跟在謝攸身邊總是要有安全感些的。
走到半途,甯沉被堵在路中。
領頭的就是年齡最小的嫡子,甯敏。
他身後跟着幾個下人,像是練家子,皮膚黝黑,高大魁梧如銅牆鐵壁。
甯沉在他們面前就如同小雞仔,隻能好脾氣地笑笑,“六弟,你攔我做什麼?”
甯敏叉着腰,神情嚣張:“你以為嫁了謝攸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你自己去看看,京城哪個世家娶過男妻?”
“侯府怎可能會容許一個男人當正妻,日後被休了妻,可别哭着跑回來,侯府不要你。”
甯沉面色不變,淡聲道:“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甯敏氣得臉都漲紅了,指着甯沉指了半天沒說出話。
再一看甯沉懷裡寶貝似的不知抱着什麼東西,眼珠子一轉又開始發難:“你手裡拿的什麼?回來一趟還想偷府裡的東西?”
甯沉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因為用的力氣大,指節都泛了白。
抓了他的把柄,甯敏終于笑起來,眼裡全是譏諷,“把他手裡的東西拿過來。”
這話一出,圍着甯沉的下人當即就要動手。
甯沉臉色發白,色厲内茬道:“我如今是平武侯夫人,誰敢動我?”
幾個下人倒是真被唬住了,謝攸的手段他們是清楚的,現在動了他的人,什麼時候死都不知道。
甯敏也有些躊躇,為了這個惹惱謝攸,不劃算。
但是,卻能背地裡給甯沉使些手段,如果謝攸知曉自己的妻子是個愛偷摸的小人,必定會厭棄他。
想到這兒,甯敏面露喜色,能讓甯沉吃癟的事對他來說是最好不過了,當即轉身往東廂殿跑。
甯沉好不容易追上,遠遠地就看見甯敏莽撞地跑進殿内,而後指着殿外匆忙趕到的甯沉,揚聲道:“爹,甯沉偷了府裡的東西。”
腳步驟然停頓,甯沉死死咬着下唇,他試探地看向上首的謝攸,謝攸情緒難辨,視線輕飄飄地掃過他。
雖說已經成婚,這兩日的也算親昵,謝攸平日最是正直,若是真以為他偷東西,再加上甯敏煽風點火,會不會真要他将牌位交出來。
甯沉不敢賭。
若是最後要把牌位交出去,以後就真的拿不到了。
沒敢多想,甯沉慌亂地掃視一圈,見丫鬟下人都守在殿外,沒人注意到他,于是轉身就跑。
身後是甯敏急切的吼聲:“抓住他,别讓他跑了。”
離得最近的下人都是甯家本家的,當即就要來抓甯沉,手還未觸到甯沉的衣角,面前就橫了一把劍。
是侯府的侍衛。
侍衛将甯沉護住,甯沉沒敢回頭,隻顧着一個勁兒往外跑。
跑出甯府,竟沒人攔,不知哪來的力氣,甯沉一氣呵成地爬上馬車,催促車夫:“回侯府。”
和甯沉這頭的火急火燎不同,此時的甯府格外沉寂。
甯遠山臉色難看地望向穩坐不動的謝攸,終于憋不住問:“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謝攸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擡眼,緩聲道:“我還想問,你們當着我的面,說要捉拿我夫人,這是何意?”
甯遠山黑着臉,怒道:“我何時……”
話未說完,被自己的蠢兒子打斷了,甯敏被侍衛抓着,尖叫道:“是甯沉先偷的東西,是他,你們該抓的是他!”
“哦?”在侯府衆人驚懼的目光中,謝攸站起身,纡尊降貴地走到甯敏面前。
“你說你看見我夫人偷了東西,是哪隻眼睛?”謝攸不緊不慢道,“還是,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甯敏愣了愣,卻不敢不回謝攸的話,于是猶豫着道:“都看見了。”
“都看見了啊。”謝攸點點頭,輕笑一聲,面上帶笑,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地獄。
他說:“既然都看見了,那便将他兩隻眼睛都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