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侯爺那邊的簾子被拉開些許，侯爺涼絲絲地掃他們一眼，一群人立刻噤聲。

馬車再如何精緻，也必定不會舒服，尤其出了京城後，鄉路颠簸，就更難受了。

起初，甯沉還強壓着不叫苦，時間長了，就實在是忍不住。

行至石子路時，甯沉接連咳了幾聲，被謝攸瞥了一眼，又隻能強作鎮定。

可惜咳疾難忍，再怎麼忍，悶咳聲也是忍不住的。

胃裡頭翻江倒海，連午膳也沒用幾口，甯沉臉色發白地倚着，喝了幾口熱茶，才稍稍緩和了些。

實在是颠簸，寶才便提議道：“公子，不如你靠着我。”

甯沉難受得緊，一聽這話，悶頭往寶才身上撲，這麼靠着，還真是舒服了些。

他這邊難受，寶才也心疼地道：“公子受苦了。”

甯沉苦中作樂，笑着道：“我這樣應當能扛過幾天。”

他這話是說給謝攸聽的，是他鬧着要出來，如今身子不舒服也不敢說，隻希望謝攸别覺得他麻煩。

可是他沒想到，就是這句話成了導火索。

另一頭閉目養神的謝攸緩緩睜眼，隻輕聲道：“去永州要十日，你能扛幾天?”

甯沉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這一天就讓他如此難熬，十日，怎麼能熬過去。

他心裡頭泛酸，雖難受，卻不後悔，他就想陪着謝攸。

他自寶才懷裡擡起頭，用那雙盈盈水光的眼睛看着謝攸，他這雙眼睛實在好看，大睜着看人時，實在讓人心軟。

謝攸僵持着和他對視，甯沉先示弱，病殃殃地垂着眼，好似誰欺負了他。

他收了眼，謝攸卻還盯着他，半晌，謝攸擡手，道：“前面驿站，今夜去那兒休息。”

驿站條件比不得府裡，夜裡實在凍人，甯沉褥子裡塞了幾個湯婆子，身上加了棉褥子，好歹能捂熱些。

隻是一想到隔日又要坐馬車，心底不自覺地抗拒，夜裡也睡不好了。

不知睡了多久，甯沉被叫起，眼睛都睜不開，腳下也發軟，靠着寶才扶着才摸上馬車，一上車便往寶才懷裡栽。

今日好了些，許是昨日沒睡好，他上了馬車就悶頭睡。

睡到午膳，寶才想将他叫醒，讓他起來用過膳再睡，剛一擡手，侯爺輕飄飄掃他一眼。

寶才手收了回去，将甯沉輕輕放在軟墊上，看他睡得正香，沒敢再叫他了。

人在外頭，吃的自然比不得府裡，路過郡縣還能吃些好的，可惜大多是鄉路，就隻能吃些幹糧。

寶才和外頭用過膳，再爬上馬車，發現不知何時，甯公子竟自己尋着侯爺，睡到了侯爺腿上去了。

寶才登時大氣都不敢出，怕公子冒犯了侯爺，侯爺又要怪罪。

自家侯爺對公子不算好，若是等會兒一個不滿，将公子丢下馬車可如何是好。

寶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想從侯爺那裡将公子給拉出來，卻因為怕吵醒公子，沒敢用大力氣。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公子不願意讓他碰，反而不住地往侯爺懷裡鑽。

寶才兩眼一黑，正想着要不要用點力氣将公子抱出來，一擡眼竟和侯爺對上了。

侯爺表情平靜，唯有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幽深淩厲。

此時那雙眼睛裡帶了絲警告，約是覺得他逾矩，寶才刹時手腳冰涼。

是了，别管甯公子是如何睡到侯爺身上去的，他方才竟是腦子糊塗了，竟敢去侯爺那裡搶人。

寶才低下頭，忙窩去角落裡侯着了。

甯沉今日睡得還算好，鼻間萦繞着謝攸的氣息，雖然帶着絲冷意，但他卻喜歡得緊。

人睡着了便放肆很多，甯沉睡夢中不知道自己在謝攸懷裡，一會兒靠着腿，一會揪着他的衣，一會兒又抱着人的腰不肯放。

他是被肚中的饑餓喚醒的，昨日本就沒吃多少，今日一早太困，也什麼也沒用，現在肚子實在是空。

剛剛轉醒，入目便是謝攸清晰的下颌。

謝攸的長相攻擊性不強，反而有些柔和，隻因他總是冷冽，便将那張臉也襯得鋒利了。

甯沉縮在謝攸懷裡，突然不想起了。

可惜他演技拙劣，剛要繼續裝睡，謝攸垂下眼看他，直白戳穿道：“别裝。”

甯沉裝不下去了，睜開那雙含着嗔怨的眼，和謝攸自上而下的眼對上了。

好半晌，甯沉小聲說：“我餓了。”

案己上擺了些吃食糕點，甯沉今日吃得多了些，好歹填了肚子，又灌了一碗茶。

吃完茶，又熟門熟路地往謝攸懷裡躺，今日得了好，便學會了蹬鼻子上臉。

他這會兒剛吃了幾個糖糕，帶着甜絲絲的香氣，軟乎乎地同謝攸說：“我昨夜沒睡好呢，驿站好冷。”

謝攸雖沒應他的話，卻将視線投了過來，似是示意他繼續說。

甯沉眼珠子一轉，明裡使壞：“實在太冷了，我今夜能不能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