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隻蓋了一層布,先前甯沉看見他來就躲起來了,他縮在角落裡,實在不想和這人打交道。
梁盛逐漸靠近了些,他停在布簾外頭,不動了。
甯沉聽見何遙過來攔了,說裡面太髒太亂不便進去,可梁盛一句都不聽。
他力氣實在是大,一把攔開了何遙,伸手便掀了那簾子。
甯沉倉惶擡頭,正撞上梁盛帶着濃濃煞氣的臉。
他不知道這人又找他做什麼,隻輕聲問:“你做什麼?”
梁盛冷笑道:“好啊,我當你有什麼事,不成想躲在這兒,答應過我的事便這樣不做數了?”
甯沉一怔,突然記起梁盛半個月前邀他去生辰宴,但因為圓圓病了他就忙忘了。
想明白後,甯沉張口想要解釋,梁盛卻突然打斷他,隻說,“我不聽你說謊。”
說罷,他憤憤地走近甯沉。
因為穿了一身黑衣,這後院的屋子又暗,走近了一個黑壓壓的影子籠罩了甯沉,甯沉還想要再解釋,梁盛突然擡起了手。
甯沉下意識閉眼,他站起身想躲開,抱着圓圓的手也往上擡了些。
這時候他懷裡的圓圓也擡起了頭,眼睛注視着梁盛,見他擡手就以為他是要打甯沉,于是一下就跳了起來,擡爪就在梁盛手上抓了一道血痕。
甯沉驚了,他忙抱起圓圓,偷偷瞥了一眼臉色陰沉的梁盛,抱着圓圓就想跑,剛跑出兩步就被梁盛扯着衣領給扯了回來。
梁盛怒火沖天,指着他懷裡的圓圓罵道:“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他擡起手,甯沉卻突然彎下腰将圓圓護在懷裡,他甯願讓梁盛打他也不肯将圓圓交出來。
梁盛手伸在半空,竟不知該如何下手,半晌才陰沉道:“把那畜生交出來。”
甯沉悶悶地說:“不。”
何遙想來拉架,卻被梁盛後頭跟着的侍衛給制住了,隻能幹着急。
兩人一個彎着腰一個站得挺直,僵持了很久,梁盛突然冷笑一聲:“你是侯府夫人,我确實傷不了你,但你别忘了,你和你夫君的情誼,能不能容他為你護下這畜生。”
“傷了我,你以為它還能活?”
甯沉突然瞪大了眼,臉色變得唰白,他吓得跌落在地,手裡卻還是牢牢抱着圓圓。
見實在抓不到圓圓,梁盛憤憤地踢到了桌案,帶着他的人走了。
走之前還放了句狠話說,“甯沉,你且等着。”
甯沉坐在地上,何遙拉了他好幾次都沒能站起來。
他眼裡布滿了恐懼,茫然地問着何遙,“我該怎麼辦?”
圓圓是為了護着他才惹惱了梁盛,他也該護着圓圓,可他要如何護。
他坐在地上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麼,手忙腳亂地站起身說:“我帶着圓圓躲進侯府,他是不是就沒辦法了?”
“我以後再也不出府了,他是不是就抓不到圓圓了?”
說完,他似乎是找到了什麼主心骨,抱着圓圓就往外跑,侯府的馬車還侯着,他坐上馬車回了府。
一回府便躲進屋裡,他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樣抓着圓圓,生怕一個不注意圓圓就被抓走。
今夜的京城下了場大雨,雨點噼裡啪啦落下,外頭風聲呼嘯,吹着窗外嘎吱嘎吱響,一聲驚雷響起,照起的光亮襯得甯沉臉色慘白,因為害怕,他整張臉都沒了血色,隻一個勁發着抖。
寶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榻邊說了些安慰的話,可甯沉一句也聽不清。
又一聲驚雷響起,甯沉突然埋着頭哭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噌地坐起身,連衣裳和靴都未穿就往外跑。
他手裡死死抱着圓圓,圓圓很乖巧地給他抱着,即便是攥疼了也不吭聲。
這裡離謝攸的正房太遠了,甯沉隻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他跑了好久才跑到。
謝攸早已經睡下,前兩日甯沉未歸,他知道甯沉是為了他那隻貓,不過再如何也不該一聲不吭就宿在外頭了,隻覺着他膽子實在是大了些,等人回了該好好教訓一下。
這會兒人也野了,回府了也不來見他,自己便回了屋。
他睡得不大好,今夜雷雨太大,吵得人不能安睡。
恍惚聽見了甯沉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劇烈的敲門聲。
謝攸皺眉,煩躁地起身去開了門,剛打開門,一個渾身冒着寒氣的人沖進了他的屋。
甯沉臉色煞白,他懷裡的貓軟塌塌地在他懷中,像是死了。
謝攸不知是什麼滋味,隻覺得心裡也有什麼地方塌了一塊。
因為凍着了,甯沉忍不住發着抖,他伸出通紅的手抓住了謝攸的袖子,哽咽着說:“侯爺,求求你,救救我。”
謝攸還未開口,他又用很急的語氣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以後再也不出門,再也不會給你惹麻煩,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隻求你幫幫我。”
他哭得太慘了,嘴唇被咬出了血,正不斷往外冒血滴,眼睛哭得紅腫,白皙的腳連鞋也未穿,已經被凍得青紫,可他什麼也顧不得了,隻顧着和謝攸抛條件。
他和謝攸保證,說願意永遠不出房門半步。
甯沉嫁給他這麼幾月,謝攸頭一回覺得,他或許對甯沉實在太壞了些。
他朝甯沉伸手,觸摸了甯沉冰涼的臉,甯沉突地抖了一下,惶然地看向謝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