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景轉過身去,隻見大夫人一身錦衣,眼下一片陰翳,相較于平日的冷漠,竟是多了幾分兇相。
“不知大夫人光臨偏院,所為何事?”鐘離景艱難地躬身,緊握的雙拳青筋暴露。
“想到景兒受傷多日,特來探望。”大夫人眼神冰冷,嘴角的笑也顯得陰森。
接着,她一挑長眉:“怎麼?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鐘離景想到了什麼,脊背一僵。
而阿棋眨了眨眼,谄媚一笑:“大夫人,快請進。”說着,便獻寶一般,将房門推開。
“你!”鐘離景這才明白她們的目的,憤然看了過去。
不過,眸子裡的怒火,卻轉瞬化為了驚疑。
大夫人臉上的笑凝住了,緩步走上前:“阿棋?”
阿棋這時才轉過頭去,臉上的得意,頓時煙消雲散。
廳堂之中,蒲團、供桌、香爐、火燭,一應俱全。但偏偏正中放着的,不是什麼靈位,而是一幅神明的畫像。
鐘離景迅速反應過來,平靜地解釋:“在大夫人身旁,耳濡目染,景兒也有了向佛之心,日夜祈福。”
“好得很,好得很!”大夫人咬牙切齒地笑道,眼神刺向阿棋。
“不,不是的,一定是被他藏起來了!”阿棋頓時慌了神,快步沖到了兩人的前面,手忙腳亂地翻動着房内的櫥櫃。
大夫人并不阻攔,隻漠然盯着這一切,神色陰晴不定。
然而,阿棋将整個房間都翻了個底朝天,都并無所獲,她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明明就看見了。”
“這偏院的丫鬟,對待主子,也未免太過無禮了……”大夫人伸出手,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一副興緻全無的表情。
“蔻丹。”
一直随侍身側的蔻丹,點了點頭,走到阿棋面前,涼涼道:“按規矩,杖責三十,逐出鐘離府。”
“夫人,夫人饒命。”聽了這話,阿棋頓時面如死灰,不停地磕頭。
血與淚,砸落地面。
大夫人絲毫不為所動,反而走到鐘離景的面前:“這般惡奴,還真是讓二少爺委屈了。”
鐘離景低眉順眼道:“多謝大夫人關心,不過這偏院,暫不需要人來侍奉了。”
“好。”大夫人冷冷地吐出這一個字,便揚長而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門,鐘離景這才松開了緊握的手。
掌心裡,已是冷汗涔涔。
他知道大夫人來訪的目的,也想到了本該出現的結果。
那麼,是誰幫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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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天高露濃,月色寂寥。
鐘離景因過度疲累,跌坐在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已經把偏院隐秘的角落都找了一遍,都沒有看到靈位的蹤迹。
究竟被藏到了哪裡?還是說,被人直接帶走了?
想到這種可能,鐘離景的眼底暗流翻起,不由地咬緊了牙根。
突然,一個清脆撞擊聲傳來,打破了寂靜。
鐘離景循聲望了過去,隻見一顆石子,砸在了衣櫥的櫃門上,掉落在地。
他眼睫一顫,走過去拾起,發現石子上還纏着一張紙條。
鐘離景感覺心跳開始加速,他打開一看,上面寫着三個字:梁間燕。
這話在旁人看來,或許是雲裡霧裡,但鐘離景的心中,卻頓時冰消雪釋。
他擡起頭,伸長了脖子,向房頂望去。
隻見房梁的角落,依稀可見一塊木牌立着。
盜者燕娘,梁上君子也。
“謝謝你。”鐘離景念着這三個字,發自内心地,湧出感激的情緒。
在這個讓人憎惡心寒的鐘離府,他居然還能,感受到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