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墨,宮道兩旁,幾盞宮燈閃爍欲滅。
白南絮換上一襲黑色的夜行衣,黑巾遮面,隻露出一雙眼睛。她輕盈地躍到圍牆上,壓低身體行走,借着樹木的遮掩,避開了巡邏侍衛的視線。
那扇緊鎖的宮門出現在眼前,門口有兩名侍衛手執長矛,目光如炬地盯着前方。
白南絮思索了片刻,望向不遠處的宮燈,心中有了主意。
一陣風拂過,一盞宮燈随之搖晃了幾下,倏地,一陣火苗竄起,燈罩上燃起了一團火焰。
“怎麼回事?快去叫人處理!”一名侍衛立刻警覺,對着旁邊的侍衛喊道。
雖然宮道的大路是石闆鋪就,但因夏日炎熱,為了納涼,道路兩旁放了些遮蔽用的草席,一旦火勢蔓延,恐怕不好處理。
風勢似乎又急了些,那着火的宮燈搖搖欲倒,眼見着那火苗往旁邊飄,留守的侍衛再也忍不住,沖上前去,将周圍的東西挪開。
這時,一道黑影從宮牆上輕盈掠過,如同一隻鳥兒振翅,侍衛隐隐感覺到異動,擡眼望去,卻隻見樹影随風搖曳。
翻進圍牆内,映入眼簾的卻是凄清之色,院落内隻有幾株光秃秃的枯樹,滿地殘枝敗葉,中間的屋子亮着一點昏暗的光,看外形和裝潢,完全不似宮中建築,反倒像一間普通的民宅,突兀地伫立在此處。風吹過,屋頂上的落葉飄轉落地,顯得愈發凄涼。
白南絮蹑手蹑腳地走到房門前,貼近窗紙觀察了許久,确認裡面沒人,才輕輕推開了門。
房屋的面積不大,但裡面的起居用具倒很齊全,床榻、被褥、書桌……但讓人一眼就覺得奇怪的是,房間正中的桌案上,立着一座牌位,旁邊點着一盞長明燈,白南絮走上前去,借着火光,看清了牌位上的字。
“燕娘之靈位。”
燕娘!是她知道的那個燕娘嗎?
白南絮心下一驚,她再向四周張望起來,蒲團,桌案,木床,一切的一切,都是這麼熟悉,這分明是,鐘離府的布置。
“為什麼,為什麼呢?”白南絮感到頭腦一陣暈眩,許多零碎的線索浮現在腦海裡,交織着,糾纏着,她忍不住閉上眼,用手揉了揉太陽穴。
再睜開眼時,她的眼眸裡已是一片清明,她想起了燕娘留下的那句話。
盜得皇室一珍寶,藏于蘭城鐘離府。
怪不得,鐘離蕭犯下的并非是株連九族之罪,但是,在他與大夫人雙雙自缢後,蘭城卻莫名出現一隊武功高強的刺客,将鐘離府的所有人屠戮殆盡。殺人滅口,是為了掩蓋鐘離府的秘密。
那麼,那所謂的珍寶就是……
突然,她聽到一陣腳步聲快速逼近,白南絮來不及多加思考,足尖一點,飛身躍上了房梁。
房門被人推開,身着龍袍的男子,面容俊朗,劍眉如飛。他走到靈位前,點燃了三支香,對着靈位拜了三下,再擡頭時,他的眼裡滿是怅然,低聲歎了口氣,将香插進了香爐内。
在看見他的面容時,白南絮屏住呼吸,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因情緒失控而發出聲響。
她原本以為,皇帝明靖,隻是與鐘離景長得相似罷了,因為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将那個陰晴不定,狠戾無情,對風荷衣痛下殺手的男人,和那個身處逆境卻始終心地善良的少年聯系到一起。可現在,一切線索都指向了一個答案。
她咬住嘴唇,扶住柱子的手不由地收緊。原來,這就是鐘離府徹底覆滅的原因嗎?年輕的帝王,不能讓世人知曉那樣一段晦暗的過去,所以幾十條人命,就這樣輕飄飄地葬送了。
白南絮感到一陣寒意湧上心頭,指節也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她警惕地注視着鐘離景,希望能早點脫身。
鐘離景,或者說是明靖,他上完香後,卻遲遲不肯離去,而是在屋内踱了一圈又一圈。
徘徊間,他走到桌案旁,拿起上面放着的酒壺。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他一邊說着,一邊仰頭,清冽的酒水落入喉頭,一股灼熱感穿過心口。
白南絮又将身體縮了縮,生怕被他的目光瞥見。
然而,明靖并未察覺,他此時已有些醉意,臉上泛起了绯色,步伐也有些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