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每一次練劍騎馬時都會飛起來。
佑莉在門廳等她回來,總是會在雪中先找到她頭發的影子。還有她的坐騎,她說那才是她的女兒,一匹年歲不小,但身體依然強健壯碩的棕馬。
那似乎是很值得紀念的東西,但是佑莉不知道它的來處。
總之,赫碧昂是個她有些害怕,但又不得不親近的對象。
在瑪麗告訴她必須認赫碧昂做母親後,佑莉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都無法接受。她更喜歡瑪麗,而不是看上去有點兇巴巴的赫碧昂。
她對瑪麗道,“我讨厭權力,也不想變成下一任拉普托爾公爵。”
——所以,能不能就讓你做我的母親?
瑪麗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那是佑莉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露出自己的心意,也是瑪麗第一次向她黑臉。瑪麗說,這是你的命,神賜的命。
佑莉知道她信神,這神是她的家鄉東都信尼爾的教堂裡的神。
但佑莉不是。
佑莉不知道自己出身的楓琴教堂和鄰國的赫翠亞是不是跪拜的同一尊神像,但她不喜歡瑪麗和她說這樣的話。
漸漸地,她也不和瑪麗提起這件事了。
到第二年,赫碧昂一連小半年都被大雪封在屋子裡,佑莉再怎麼不想和赫碧昂接觸,不想接近她的“命運”,她倆也難免有碰頭的時候。
那時,這位二十多歲,對公務還不熟練的年輕家主對上她的視線時,露出明顯慌張的神色。
“噓——”她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最終還是像和小孩玩遊戲那樣,悄聲蹲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瑪麗呢?”
佑莉告訴赫碧昂:“我在躲她。”
赫碧昂小心地打量她,像看着一個玩具。
她的個子比佑莉大得多,蹲在佑莉面前像一隻雪狼。
雖然赫翠亞的人唾棄拉普托爾家的繼承人是“沒長齊毛的雪鸮”,但佑莉覺得赫碧昂更像是狼。
或者狐狸。
這隻雪狼睜着她漂亮的眼睛,有些意外。
“我也在躲她。”她說,“看來我們臭味相投。”
佑莉被她逗笑了,那是她第一次覺得赫碧昂其實和她一樣,還是個小孩子,一點都沒有長大。那個時候,赫碧昂就帶她來了這個閣樓。
它在屋子的一角,而非正中,傾斜的樓頂壓下來,讓成年人要彎着腰才能走到邊緣。
這裡即使是小孩子也可以不用木梯就能爬上去。
“姐姐在我犯錯後就會把我關在這兒。”赫碧昂對她這麼說,“後來,這裡就變成了我的秘密基地。”
它不是監牢。隻是一個狹窄的房間。用來安放不聽話的小孩。
……
佑莉找到果妮的時候,她正蜷曲在這個狹小的閣樓裡。佑莉不知道她在裡面待了多久,冷不冷,痛不痛。
關心的話還沒說出口,果妮那雙黑暗裡的眼睛率先看了過來。佑莉以為她是高興自己終于被找到了,于是有些興奮地對她說:“果妮,你沒事吧!”
果妮黑色的眼睛一直注視着她。
微弱的呼吸替代了窗外吹打的寒風,淺淺的,讓佑莉察覺到一絲不對。
不好的預感并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
佑莉下意識地想喊她的名字,在此之前,果妮動了。
“……小姐。”她伸長脖子,一下子撞到頭頂的木闆,倒吸了口氣。
佑莉着急地看着她,果妮緩慢挪動身體,從閣樓裡面出來。
這個閣樓的鎖在外面,在裡面的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佑莉不知道果妮被關了多久,但是她的身體已經沒有那麼暖和了。
什諾特雖然已經回暖,但頂層閣樓的溫度還是不算高。
就連現在,她晚上睡覺時的房間裡都還點着火爐。
這裡怎麼會不冷呢,怎麼會不讓人害怕呢。
即使赫碧昂沒有讓她在這裡死去的意思,但……
一定很想逃出來吧。
“我來給你搭把手。”
她說着,伸出自己的手掌。
在她的袖口邊上,蹭上了一道陳舊的金色火漆印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