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帕圖西亞。
蘇瑟歎了口氣。
她讓騎士先去休息,别館這邊還沒有出現什麼異常,暫時能夠保證是安全的。隻希望在這個豐水期,這樣的安全能繼續延續下去。
她現在能做到的就是維持别館的穩定。至于帕茜那邊,能夠怎麼做,在多少時間内将騷亂穩定下來,全靠帕茜自己。
一人難分二身。
蘇瑟沉吟片刻,回到房間内,點着燈給主宅寫了封信,詢問是否要提前将小姐帶回。
雖然她大概能猜想到赫碧昂的回複——在事态沒有擴大之前,不必驚動小姐,讓她好好享受第一次下山的時光。
但蘇瑟總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存在在這棟宅邸邊緣,就像是陰暗處的蛇,吐着信子窺伺着一切。
等她處理好這一切,将新招來的所有侍女的工作都清點了一遍之後,離正午已經過去許久了。
蘇瑟回到莊園别館,卻沒看到佑莉的身影。
“誰陪小姐出去了?”她冷聲道,“我明明告訴過你們,無論小姐提出什麼請求,一切都以她的安全為重。”
“蘇瑟大人,我們……”侍女們面面相觑,“沒有人陪小姐出去。”
蘇瑟皺眉:“那小姐人在哪裡。”
“應該還在這附近,”有人說,“布塗娜看到她了。”
蘇瑟找到佑莉的時候,發現她在别館後面牆角處蹲着,正垂着頭拔地上的草。
蘇瑟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好要不要過去打擾她。
“你說話吧。”佑莉忽然出聲,“影子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了,你不會也像她們一樣喜歡裝啞巴吧。”
“沒有這回事。”蘇瑟歎息,她走過去,盤腿坐在佑莉身邊,“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
“沒什麼。”佑莉當然會這麼說。
她不擅長發自内心的撒嬌,就算真有委屈,也隻會迂回地告訴對方,希望那人下次不要這麼做。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感覺我出現在這兒,隻會給她們添麻煩。”
“侍女拿了家族的薪水照顧你,不會麻煩。”
“這一點我也知道,隻是,”佑莉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忽然變得很輕,“這樣會讓我有點不好受。”
“好吧,”蘇瑟瞥到她手指上勒紅的痕迹,移開視線,“不過你為什麼要拔這裡的草。”
“……這樣應該能輕松一點。”
“什麼?”
“雜草,”佑莉松開手,讓草屑飛出去,“等這裡的工作都結束了,布塗娜應該就能陪我去溪邊了。”
“但是這裡不在她們工作清理的範圍内。”
佑莉:“……”
佑莉瞪大眼,轉過頭來:“是這樣嗎?!”
也就是說,她自己一個人生悶氣躲在别館後面,本來想着能減輕一點侍女的工作負擔。
沒想到什麼效果都沒有嗎?!
蘇瑟不願告訴她侍女們無法和她一起出行的真實原因,也無法直截了當地解釋說:工作不會一直出現,拉普托爾家對于偶爾的偷懶也沒有那麼嚴格。
她們不是忙,隻是單純無法陪你離開。
蘇瑟:“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讓她們來清理。”
“那還是算了吧。”佑莉的臉垮下來。
她的眼睛紅紅的,大概是想哭,最後又把眼淚一股勁憋了回去。
躲在這裡多半也是不想讓蘇瑟找到自己。趁蘇瑟沒說話的時間,她又把頭轉了回去。就那麼垂着,像葡萄尾端的果實。
“她們或許是不知道如何和你相處。”蘇瑟對她說,“塞拉鎮有點封閉。孩子們又很少接觸貴族。”
“我想問題應該不在這裡,”佑莉屈膝抱腿,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腳尖,“是我的方式不對,我不應該讓陪我出去變成負擔。”
“你沒什麼不對的,”蘇瑟否定了她的自責,“如果瑪麗在這裡,也會對你說相同的話,陪伴貴族也是侍從的責任之一。”
“可是蘇瑟,我不想用權利要求她們這麼做,”佑莉解釋道,“我隻是想要朋友。”
蘇瑟沉思片刻:“或許你應該接觸一些貴族的同齡人。”
“或許吧,”佑莉心想不是這樣,沒再争辯,“你是來找我的。對吧。”
蘇瑟點頭。
“那我們該回去了,又快到晚上了。”佑莉起身,她不要蘇瑟幫忙,自己拍掉了身上的草籽和泥土,“希望明天就不會像這樣難過了。”
對蘇瑟來說,育兒這項工作比想象中更艱難。
蘇瑟雖說對瑪麗還有些偏見,但離了瑪麗,隻由自己負責佑莉,還是有很多地方不稱心。
現在蘇瑟想,平日裡能将小孩子帶好真的很不容易。
說到底,她也不是什麼能言會道的人。
她嘗試說服自己放下對瑪麗的偏見。這次蘇瑟随佑莉一同回到别館,在又一次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默中用完了晚餐。
蘇瑟終于選擇坐在佑莉身邊,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