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對于蘇瑟來說,是普通且能喘一口氣的日子,但是對佑莉來說,這是來之不易的“解放日”。
鹿珊一改之前的惡習,竟然在早上打過那個照面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騷擾她。别館裡的侍從們也會回應她的笑容,樂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就連凱洛特都是今天輪班,負責别館的護衛工作。
佑莉跑到騎士們晨練的空地去偷看她們訓練,等确認了凱洛特并沒有因為昨晚陪她發瘋而疲倦,也沒有被訓,心裡最後一塊石頭也落了下來。
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一天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的日子,她也還需要上課。
佑莉趕在十點前回到自己的房間,侍從告訴她,書房裡的桌子還等兩天才能搬來。
這幾日就隻有委屈她們在卧室裡授課。
她現在有點想讓自己過赫翠亞曆法,工作五天能得到一天休息,剩下的那一日則要做禮拜——不過聽說現在也沒有多少人真的會去教堂。
她們在教堂得到的酵餅聽說也變得不好吃,神職人員早就沒有幾百年前那麼重要。
這個國家早就過了那個由神監管的時期,神迹顯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新出生的孩子大多已經不再相信世界上有神存在了。
佑莉從書架上翻出她最喜歡的《歌力諾傳說》,它雖然不是今天的課本,但也算是日常裡少有的娛樂。
看書總不會被瑪麗罵。
噢。
佑莉反應過來,瑪麗現在不在這裡。
她就算是多讀一會兒,多玩一會兒,也沒有什麼人會指責她的。
“叩叩。”
“請進。”佑莉随口道,門被緩緩推開。
不出意料,是果妮。
“到授課時間了嗎?”佑莉關上書,正要把《傳說》放回去。
“不,今天先——”果妮關好門,面對佑莉,不知為何猶豫起來,她眼神閃躲了片刻,最終站直身子,“我有點話想和你說。”
果妮看上去怪怪的。
佑莉側目,順手将《傳說》塞回去。
“好啊。”她高興道,“但是我的下課時間不能延長!”
“不會占用你太長時間的!”
‘其實占用得多一點也沒關系。’佑莉心道,‘反正赫翠亞曆史是很無聊的東西。’
比起那個,她更想知道果妮今天為什麼這樣。
她看起來沒有精神,眼圈也紅紅的。
佑莉邀請果妮坐到自己的床上來,這樣的談話她幻想過很多次了,和“朋友”一起在卧室裡,無話不說地聊上一整天。
但果妮看上去對她的床也有點畏懼。
之前她從來不這樣。又或者是自己從來沒有發現過?
佑莉不清楚是什麼讓果妮不舒服,她隻能微笑着邀請對方。
“我坐地下就好了。”片刻後,果妮沒有接受她的邀請,佑莉還沒來得及制止,果妮就已經撈起裙子,坦蕩地坐在她身邊的地闆上。
“你消氣了嗎?”果妮小心地問。
“消氣?”佑莉有點茫然,“為什麼這麼說?”
果妮的思緒跑遠了一些。很久都沒有回話。
佑莉:“果妮,你今天看起來有點奇怪。”
這句話讓果妮一下子回了神。
她笑了笑,看上去并不開心,“沒什麼,我隻是有點迷茫。”
“佑莉小姐,您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留在什諾特的嗎。”
她并不需要佑莉的回答,用和剛才完全不同的态度,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
“我六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已經将我從信尼爾帶到帕圖西亞,等我有記憶時,他們又都已經消失在火山的泥漿裡。”
“我現在已經三十五歲了,有時候回想起來,我覺得不該這樣。”
果妮把頭深深地埋下去。
“我以為我能很有用,我以為已經沒有什麼事能擊敗我了,我已經三十五歲了。”
“我在這裡待了三十年。”
佑莉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振作起來,“果妮……”
“你知道嗎,”她打斷佑莉關切的話語,腦袋埋着,也看不到佑莉的表情,“拉普托爾家族裡的下人沒有一個比我待的時間更長。就算是埃格尼斯騎士,也是在我的見證下授勳的。”
佑莉愣住了。
她從沒想過這一點,她來到這裡的時間更短,對果妮來說,她才是那個異邦人。
這一點,現在家族中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就像果妮見證過别人的授勳一樣,
“可我還是沒有任何成長。”她的聲音很悶,像是把心中深埋的情緒通通都翻了出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大家都在向前走。”
果妮呢喃着說,“我的時間像個笑話。”
“你不是。”佑莉對她說,“你保護了我們。”
“……我沒有那樣做過。”
“你有,”佑莉固執地堅持,“就在前天,你從那個讨厭的駕駛馬車的人手裡保護了我、還有布塗娜。”
果妮的腦袋動了動。
佑莉再接再厲:“如果不是你,或許堅持不到蘇瑟來,布塗娜就已經被欺負了!”
果妮的肩膀輕輕聳動了一下。
“我是不是很沒用?”她問佑莉。
“沒有。”佑莉否認。
在她看來,果妮的工作一直很重要。如果沒有可口的飯菜,那家族會有人打不起精神。如果沒有果妮,那公爵會失去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帕茜會失去她最喜歡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