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她會不自覺幻視過往,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深情款款地追着魏尋傾訴情意,毫無保留。
魏尋發育相對較晚,十五歲的他并沒有比其他男生突出多少,為了把更多心思放在學習上,他甚至常年不變留着較短的寸頭,除了比一般人更加幹淨秀氣的五官,在整齊劃一的校服大軍中他根本不起眼。
但是唐成安卻像是裝了雷達一般,每一次都能準确找到魏尋。
别人一旦問起,她總是頗為自豪地打啞謎,還炫耀即使隻留下一個後脖頸,她也能第一時間找出他。
那時候的唐成安無比堅定認為魏尋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的好或許南州所有人都知道,但隻有唐成安一個人會放在心裡。
唐成安的喜歡是真真切切的,演戲哪裡演得出半分相像?更何況對着魏尋表白的,并不是她。
唐成安心裡一陣一陣地冒出不明來由的煩躁,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想象剛剛勸魏尋參演的輕松語氣是怎麼說出口的。
魏尋由于剛剛加入,對戲都是一直拿着劇本念台詞,眼神壓根沒空對上女演員。
但郎無情,妾有意啊,即使魏尋全程眼神都沒有交流,這個前台小林倒是“盡職盡責”。
她兩隻眼睛灼灼地盯着魏尋,動情地念着每一句台詞,唐成安從小姑娘的語氣裡聽得出來,這些詞哪裡是對拉山德說的,分明就是特地在對着魏尋說。
就算她再怎麼告訴自己這是表演需要,心中的别扭也遲遲散不走,最終還是坐不住,随便找了個理由離開了。
這場劇她恐怕是真的看不下去。
于是這些天唐成安一股腦地投入到工作中,企圖分出心思,不要再想排練的事。
勸魏尋不要演了嗎?可當初也是自己鼓勵他去的。
就算真的要說,自己又該以什麼身份呢?
這次晚會設置的獎品那麼誘人,明明自己也很想要,魏尋又為什麼要因為她的情緒放棄呢?
唐成安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就這麼悶悶不樂地撐到了晚會當天。
因為話劇道具比較多,演員們都提早來了後台換裝準備,唐成安也如願以償扮演起了陪襯的大樹。
不得不說,這次晚會确實花了大價錢,暫且不說那些看得讓人眼饞的獎品,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話劇節目,道具和服裝都格外精緻。
就連唐成安扮演的這棵背景樹都有專門定做的卡通服裝——
造型做成了一般兒童繪本的樣子,中間挖個圓圓的洞,剛好能露出演員的臉,兩隻手上還有配套的用毛根和彩色卡紙做成的枝丫,人穿着滑稽又可愛。
不過唐成安才不在乎這服裝穿起來怎麼樣,她隻想知道魏尋已經排練到什麼程度,是不是早就和女主很親昵了?
然而她找遍了化妝間,也沒能看到魏尋的身影,後來問了工作人員才知道,主演和龍套安排在了不同的房間。
唐成安就這麼陰沉着臉,怅然若失地跟着其他演職人員登上了台,準備老老實實做好一個稱職的背景闆。
帷幕還沒拉起,演員們都窸窸窣窣地摸黑找着自己的位置。
然而作為不重要的背景闆,唐成安站在哪裡都無所謂,因此她最先站位完畢,就這樣直直地站着發呆。
忽然,唐成安感覺自己手上抓着的枝丫好像被人碰了一下,她扭頭一看,發現魏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身上穿的是和她一樣的大樹服裝。
“你,你怎麼從男主變成大樹啦?”唐成安心中生出竊喜。
魏尋:“我記不住詞,被他們刷下來了。”
唐成安:“真笨。”
怕影響到其他角色和正常表演,唐成安和魏尋就這麼挨在一起說着悄悄話。
“那你何苦要來演大樹啊?這就是個沒什麼用的背景闆呀,你還不如直接在台下當觀衆呢。”
“不是你說的嗎,表演人員可以抽獎呀。”
唐成安看着魏尋說話時認真的表情,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笑。
是在笑魏尋這麼個北京高材生,居然連個短話劇的台詞都背不下來?
還是在笑魏尋穿着這個卡通大樹表演服的樣子看起來過于滑稽?
又或者在笑魏尋居然也喜歡貪這種小便宜?
總之她這些天心裡堆積的郁悶,僅僅因為魏尋的到來,都一掃而空了。
帷幕漸漸拉起,台下觀衆掌聲陣陣,身後的主演們迎着聚光燈,聲情并茂地說着經典台詞——
「“你使我安心,當我看見你的面孔時,黑夜變成了白晝……”」
當背景闆的兩人也不無聊,伴着劇目進行的樂曲,幼稚地玩起了手上拿着的假枝丫。
打鬧的動作幅度不大,卻玩得異常開心,自得其樂。
有時兩個人也會默契地對視,互相看着對方笑成月牙的眉眼,内心充斥了簡單的滿足。
「“哦,親愛的狄米特律斯!
你在我的眼光裡是一切的世界
……”」